阮秀攥著她的手,心疼道:冷不冷
是不是餓了,姐姐給你帶了吃的,有小米粥,還有很多大肉包子,現在還熱乎的,趕緊趁熱吃。
嘴上一邊說,少女一邊往袋子里掏。
這一幕,怎么看,怎么像孩子她娘。
寧遠坐在原地,屁股都沒挪一下,也沒打算阻止她。
他看著那個青衣少女,再一次陷入沉默。
阮秀因為他,沒了神性之后,確實成了‘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溫婉賢良的姑娘。
但好像與他產生過接觸的人,都有了變化。
很大的變化。
寧姚不是他以前看過的,那個書里的寧姚。
不再是冷冰冰的樣子,見了自己,會一口一個老哥的叫著,可人得緊。
劍氣長城的年輕第一人,僅看這個名號,就容易讓人聯想到,這個注定是大劍仙的女子,定然不是好相處的。
但是誰又知道,寧姚喊自己老哥的時候,那聲線,甜的讓人發膩
那個城頭的陳清都,也因為自己,不太像那個活了一萬年的老頭子。
誰又能想到,得了天上劍術的老大劍仙,會在萬年之后,問劍持劍者劍靈
追根究底,這些人的轉變,都跟寧遠這顆老鼠屎,脫不開關系。
就連大名鼎鼎的白玉京三掌教陸沉,都被他拐去了不知何方。
這不是老鼠屎,什么才是
阮秀將她拉到院墻下,手持一塊帕子,正給她擦著額頭上淌下的血跡。
弄臟了衣服,她也不嫌棄。
小姑娘拿著臟兮兮的肉包子,大口大口的吃著,但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坐在臺階上的男人。
每當寧遠看她,裴錢就立馬低下頭。
一夜的功夫而已,她好像就從一個無惡不作的魔頭,變成了人畜無害的乖乖女。
但寧遠卻知道,不是她知道錯了,是她真的怕了。
但她也只是怕自己而已。
因為人這個東西,不是那么好教的。
老話還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呢。
知道怕了,不表示到了以后,面臨同樣的事之時,就會改。
等到一袋子吃食,都進了小女孩的肚子里后,阮秀便抱著她進了門。
少女看都不看寧遠一眼。
年輕人也拿她沒轍,論境界,對方能打一籮筐的自己,論身份,男人也不敢對自己媳婦兒動手。
等阮秀再次出來,她先是看了看那些剩下的尸體,屈指一彈,火光一閃。
七八具尚未掩埋的尸身,包括墻上那些個死不瞑目的腦袋,眨眼之間,化為飛灰。
少女自顧自坐在他身旁,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側面峰巒高聳,景色極好。
寧遠攏著袖口,輕聲問道:養著
阮秀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年輕人嘆了口氣,咂了咂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秀秀想了想,說道:先養著嘛,之后看情況,再考慮要不要把她帶去浩然天下。
少女思索道:雖然我也不太喜歡這個丫頭,但是總不能真把她給...
唉,我還是覺著,她只是沒人教而已。
何況她的修行天賦,擱在咱們浩然天下,也是一等一的好,以后要是真能把她教好,無論怎么看,都是一樁好事啊。
寧遠沉聲道:你只說了好處,但要是教不會呢
你沒了看人心境的本事,但是我卻知道,這個小姑娘,是個什么存在。
她的惡念,大到嚇人,甚至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去死。
阮秀忽然蹙起眉頭,反問道:那么寧遠,你說說看,她的惡念,再大能大過你
女子加重語氣,寧遠,你我第一次相識那天,我就看了你的心境,但饒是如此,你不還是進了我爹的鐵匠鋪
你那時算計我,利用我的身份,擺脫大修士的布局,我爹知道之后,可曾對你出劍
她認真說道:寧小子,雖然你現在的下場不太好,但是你應該記住,曾經某段日子,也有人對你心懷善意。
很多人算計你,但也有很多人接納你。
句句誅心,年輕人的耳畔,如有雷鳴。
青衫張了張嘴,啞口無。
心中某些事物,那些一直繞彎,兜兜轉轉,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悄然散開又歸攏。
原來如此。
難怪齊先生,要他重新走一趟這條北行路。
如何看待世界,世界就如何看待自己。
難怪要自己走得慢點,抬頭望山的同時,也要低頭多看看路。
寧遠幾次欲又止,想了半晌,終于打算開口。
然后一具軟玉溫香的身子,就靠在了他的身上。
已經沒了神性的奶秀,躺在少年腿上,微瞇起眼,笑意吟吟。
寧小子,你是我阮秀的男人,不必與我說道歉。
就算你真要道歉,等回了小鎮之后,你就跟我老爹說。
我爹點了頭,咱倆往后的親事,才算是站得住腳。
一襲青衫,低下頭來,望著這個姑娘,笑的極為難看。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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