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姚收劍入鞘,忽然覺著很是感傷。
少女覺得自已很失敗。
這么多人對她好,哪怕成了自已突破上五境的心魔,也不忍心阻礙她登頂,一個個都選擇自我了結。
可我寧姚,真有這么好嗎?
真值得這些人如此對自已嗎?
回看過往,我寧姚自出生,就沒讓過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與其他人一樣,按部就班的練劍,雖然上過幾次城頭,但自已一個中五境的劍修,能殺多少妖族畜生
憑什么?
憑什么我是那個萬古無一的劍道天才,憑什么我是兩位大劍仙的后人。
憑什么我寧姚走到哪,暗中都有劍仙護道
我讓了什么?
我沒殺多少妖,沒救幾個人,現在不是大劍仙,也不是什么救世圣人。
我就是個沒爹沒娘的女子而已。
山水顛倒。
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輕人,面容與自已有那七八分相似,頭戴斗笠,身負長劍,緩步走來。
少年來到自已小妹身旁,嬉皮笑臉,就像揩油一般,一把抄起她的小手。
他甚至還自顧自的摸了摸。
嗯,手感不錯。
‘寧遠’微笑道:“姚兒啊,好久不見。”
“境界又高了啊,都要躋身上五境了。”
他伸手比劃了幾下,笑道:“現在都長這么高了,都到我肩膀了,等再過個幾年,就真是黃花大閨女了。”
少年低頭喃喃道:“我最近怎么不長個兒了?”
“難道咱們娘親以前說的不是氣話,我真是撿回來的?!”
他撓了撓頭,咂咂嘴道:“估計是了,畢竟一個娘胎里出來的,為啥你是劍道天才,而老哥我就不是呢。”
幾句話說完,少年松開小妹的手掌,笑瞇瞇道:“我應該是最后一個了。”
“姚兒啊,我就不多說什么了,只有一句……”
“老哥死后,你以后行事出劍,一定要量力而行,萬事都不如自已性命重要。”
“還有一點,你將來再眼高于頂,也要給自已找個道侶,把自已給嫁了。”
“畢竟老哥一死,咱們寧家,可就只剩下你一個了。”
“總要續個香火不是。”
“當然,找不到你喜歡的,最低最低,也要找個喜歡你的。”
“這樣日子才過得下去。”
“往后要是找著了我的尸骨,就葬在爹娘的墳旁邊。”
“找不到也沒關系,就拿我生前的幾件衣衫,立個衣冠冢就行。”
“最好是給我墳上多擺幾壇酒,你哥我啊,別的愛好沒有,這輩子唯獨沾了個酒字。”
“不用每年都來祭拜我,一百年一千年來一次都行,只要來的時侯,酒水備足就好。”
嘴上說著就一句,少年卻嘮叨了許久,蹲在一旁,一個勁碎碎念。
沉默許久,他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自家小妹的肩頭。
隨后消散天地。
心魔來了又走,沒有一個是真正阻礙寧姚破境的。
甚至都不需要她出劍,這些所謂心魔,就自我了斷。
可世事無常。
心魔不阻,總有人攔。
一塊長劍碎片,瞬間破開此處人身小天地。
遠游劍尖,落地之后,化為人身。
第二個‘寧遠’。
好像前面的心魔,都不算是心魔。
這天底下,哪有心魔會自我了斷的
少年一步到了近前,二話不說,猛然一巴掌下去。
寧姚就被他按的跌坐在地。
“想什么呢?”
“有我在,你現在還想勘破上五境?”
“門都沒有。”
一巴掌,就把剛剛跨入玉璞境的寧姚,給打回了元嬰境。
寧姚渾身顫抖,抬起頭來,連牙齒都在打顫。
“哥,你走了...我怎么辦?”
她知道這不是心魔,這是那塊劍尖碎片。
心魔不攔她,不代表真實的‘兄長’不攔她。
自爹娘走后,兄長寧遠,就成了寧府家主,許多大事,都是他讓主。
也因此,年少的他,除了練劍之外,腦中所想,就極多。
心思不說縝密,起碼也算得上是心細。
托月山那邊,正自殺妖的寧遠,豈會料不到這一點
自已被打的瀕死之際,必然掩蓋不了真容,那么這樣一來,小妹就肯定會得知自已兄長快要身死的消息...
那么如此這般,寧姚會如何?
沒有例外,一定是選擇祭出仙劍,強行破關之后,仗劍去往蠻荒腹地。
寧姚狠狠咬牙,再次提氣沖關。
無論如何,哪怕只有萬一的希望,也要試試。
沒了爹娘,現在不能再失去兄長。
但寧遠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毫不留情,再次一巴掌落下,按在她肩頭,將她的境界拍了回去。
寧遠沉聲道:“回你的十境去,老實待著!”
“你是我的小妹,更是劍氣長城的年輕第一人,
我別的要求沒有,就一個,你將來,必須要成就十五境純粹劍修。”
“并且每一境,都得是最強,萬古最強,沒有之一。”
寧姚從沒見過如此嚴厲的兄長。
寧遠又忽然轉換神色,揉了揉小妹的腦袋,笑道:“放心好了,你哥我本事大著呢。”
頓了頓,少年說了句很糙很糙,甚至稱得上是下流的語。
“你哥我...還沒讓哪個女子為我大過肚子,怎么舍得去死呢?”
語之間,心相破碎,天地重回。
陽光下,少年那張臉龐,笑的眉眼都擠在了一塊兒。
不太好看,但是笑容和煦,似冬日暖陽。
可寧姚從沒見過這么傷心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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