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城,夜幕中,三月懸空。
城墻邊,茅屋外,老人坐在那張被他屁股磨了一萬年的小板凳上,身側插著把老劍條。
陳清都手上攥著酒壺,望著蠻荒,怔怔出神。
阮秀還在小天地中閉關破境,少女此時的身軀之上,早已經血流不止。
全是她嘴角溢出來的。
一塊劍身碎片,正盤旋在小天地結界上方,時不時筆直斬落,想要‘破門而入’。
但任憑這塊遠游劍身如何的鋒利無匹,卻始終無法拿這座小天地怎么樣。
老大劍仙拘押的天地牢籠,自然不是一把長劍能輕易破開的。
老瞎子與陳清都一般無二,坐在原本屬于寧遠的那張小板凳上。
瞎眼老頭管陳清都要了一壺酒,自顧自喝著,也沒打算詢問什么。
問了能如何,知道了又如何。
不問還好,還能少被陳清都這個老不死的陰陽幾句。
老大劍仙看出了點苗頭,搓了搓手,嬉皮笑臉道:“之祠道友,你怎么不問問,我為何不讓那小子的這塊劍身進去?”
“要是早放它進去,阮秀這丫頭早就躋身上五境了。”
沒話找話,老瞎子通樣笑呵呵的,往地上吐了口痰后,順著他話問道:“陳清都,那你就發發慈悲,把你那腚眼子打開,與我說道說道。”
老大劍仙微笑道:“看看這丫頭,能不能去神成人。”
瞎眼老人狐疑道:“怎么個說法?”
陳清都抬起下巴,指了指盤坐在地的少女,“看看她能不能靠自已本事度過去。”
老瞎子撓了撓腮幫,琢磨出了七八分味道。
阮秀的破境心魔,一看就非比尋常。
要不然就不會這么久了,要不然就不會吐了一地的血了。
只看外在模樣,少女如今的氣色,極度萎靡。
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白的跟死人沒什么太大區別。
再他媽吐下去,老瞎子都覺得這丫頭會不會把自已給吐成一具干尸。
要不是劍靈與那行刑者‘被斬’之后,遺留在此的神性頗多,一直在修復她的生機,換成一個尋常的元嬰境修士……
早死了。
就算不死,心魔過不去,選擇收手,也會跌境,并且損壞大道根基。
能堅持到這個地步,沒別的什么原因,只因為她叫阮秀。
陳清都忽然說道:“她要是人,這次上五境心魔,八九不離十,是過不去的。”
“要是最后過去了,就說明一事,她的神性壓制住了人性。”
老瞎子好奇問道:“就算如此,你怎么就這么篤定,阮丫頭的人性,就一定斬不了心魔?”
“哪怕撇去她的真實身份,阮秀本身的修道資質,就極為不俗。
放在你劍氣長城,至多比不過寧丫頭而已,相比其他年輕人,又要高不少。”
這話意思很簡單,是說阮秀哪怕不是至高轉世,她本來的修道資質,就是極好極好,可能比不上寧姚,但決計不會差多少。
這樣的一個人族天驕,依照正常邏輯,也不可能過不去上五境的心魔。
陳清都搖搖頭,笑著解釋,“能不能斬殺心魔,跟資質有什么關系”
“這丫頭的出生,在那寶瓶洲的風雪廟,她爹是十一境劍修,這種身份,她從小就沒經歷過什么磨難。”
“按部就班,順風順水的,心境里面,清澈琉璃,但是呢……”
老人仰頭喝下一口酒水,說道:“但是琉璃心境,又不是銅墻鐵壁。”
“恰似一張白紙,白是白,可到底是紙,隨便往上沾點墨,就完蛋了。”
老瞎子忍不住問道:“那你就不怕?”
“這丫頭的人性要是最后過不去,被神性牢牢占據上風,等她躋身上五境,可就算不上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