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塾道場,鏡花水月散去,這位三掌教陸沉,長嘆一聲。
剛收的弟子賀小涼猶豫了半天,還是不解問道:師父,就任由這潑皮偷了去
陸沉兩指抵住眉心,以極為無奈的語氣說道:不然呢
之前與你說過,這小子就是個天大的變數,可不是我這個當師父的在糊弄你,至于給你的兩條修道路,也絕對不是開玩笑。
道士松開手,認真道:賀小涼,無論是與他結為道侶,還是殺了他,都是一條至少是飛升境的登天道,你可想好
當然,貧道并非逼著你做選擇,搞得好像收你為徒就只是為了算計他寧遠。
恐怕這也是你目前心中的疑惑,世上修道仙家,收徒之事,都是重中之重,何其難也。
游歷山下,偶見資質極佳之人,基本都要花費數年,甚至數十年光陰去為其設立種種心境磨礪,一一通過之后,方才會正式收為衣缽傳人。
倘若隨意收取弟子,哪怕修道資質再好,將來也恐有變數發生,畢竟山上修道,與市井江湖好不到哪去。
無論是讀書還是修行,哪怕是念佛,都只是增進自身學問,倒背如流,不一定就會做人。
儒家有兩位讀書人,一個遵循人性本善,一個講究人性本惡,貧道是個道士,不敢斷這兩者的對錯之分。
但人心善變,卻是實實在在的。
陸沉翻手之間,手上憑空出現一頂蓮花冠,隨手拋給賀小涼,后者趕忙雙手接住。
道士看向依舊伏地不起的小弟子,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說道:好了,起來吧,我這一脈,在白玉京那邊從來不會講究多少規矩。
在你之前,還有五位師兄姐,往后你見過了他們,自然就明白了。蓮花冠是信物,也是咫尺物,萬里之內,若是遇到了同門,會自行生起感應。
女冠道姑雙臂略有顫抖,難以置信自已今天的遭遇,哪怕自從踏入修行之后,她賀小涼的福緣就源源不絕,可‘陸沉弟子’的名號,委實是太嚇人了點。
道士忽然站起身,緩步走到學塾門口,望向那片小竹林,面色平靜。
那兩條道,其實無論哪一條,對你來說都過于艱難,所以你賀小涼也可以什么都不選,我自會給你安排另外的機緣。
并且依舊是一條寬敞大道,不遜色半分。說到底,此事還是貧道的一點私心作祟。
賀小涼松下口氣,陸沉自嘲一笑。
數千年的解夢,如今快要功成,大師兄只要安然無恙走出小鎮,預計不過百年,就能合道三教根底躋身十五境,那自已這個答案,就有了希望。
實在是容不得半點變數。
……
兩日后,距離鐵匠鋪不過半里地的青牛背石崖,寧遠獨自練劍。
日出東方隈,似從地底來。
說是練劍,又不太像,倒不如說是磨劍。
少年盤坐在地,巋然不動,橫劍在膝。
卻有氣象萬千。
身旁擱置漆黑劍匣,一把流光飛劍正在上面自行飛來掠去,砥礪劍鋒。
那一襲青衫四周,劍氣森森,數以萬計的三寸劍氣充斥四方空間,似來去縱橫,又似靜止不動。
此等異象,驚嚇無數飛鳥走獸,離青牛背最近的龍須河中,所有魚蝦都早已經四散奔逃。
可不少凡人路過此地,卻又好像瞧不見半點光景,一個個匆匆而過。
寧遠確實在練劍,只是不同于山下江湖劍客的那種招式練劍,他練的,是劍心。
這充斥四周的劍氣,也是獨屬于他的小天地。
原本他的飛劍小天-->>地,很是普普通通,與天下絕大部分劍修的都差不太多,只有壓勝困敵,沒有殺伐神通。
如今的天外天小天地中,卻多了萬千雪白劍氣,如暴雨傾盆,似萬劍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