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須河畔,廊橋之下。
一位儒衫先生憑空出現,與那高大女子一般,雙腳懸浮于河水之上。
女子看向一旁,語氣不帶絲毫情感,齊靜春,說實話,我現在越看這寧遠越順眼了。
反正比看陳平安來的順眼許多。
女子蹲下身,輕輕掬起一捧水,其實認真來說,我認主陳平安的話,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不在于他的那顆赤子之心,不在于他的修道天賦,當然,他也沒什么天賦。
選擇陳平安,五成在你,你這個讀書人啊,天天在我耳邊嘮叨,不勝其煩。
剩下一半,在于陳平安小時候的大小之事,那草鞋少年從小到大經歷的事,吃過的苦……
里面有一件事,讓我記憶猶新,也讓我最終決定選他押注。
齊靜春神色微微動容,前輩,是何事
女子笑了笑,我看了你給我截取的所有關于草鞋少年的往昔畫卷,五歲失去雙親,孩子孤苦,差點餓死在泥瓶巷。
內心極為善良,少年為了讓自已活下去,很小的時候就變得十分成熟懂事,哪怕是鎖龍井那邊的長舌婦,都挑不出孩子的半點毛病。
估計也就只能在背地里說說,他陳平安生的日子不好,克死了他爹娘
這位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至高神,緩緩轉過頭,看向齊靜春。
但是呢,齊靜春,少了一個畫面,是你故意遺漏,防止我瞧見的,對不對
持劍者,遠古天庭五至高之一,真實地位甚至可以說是共主之下第一人,他若是要擇主,定然不會只看一個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算得了什么
整座浩然天下,生靈要以百億計算,擁有赤子之心的孩子,只有陳平安一個
荒天下之大謬。
比他苦的比比皆是,比他善良的孩子更是茫茫多矣,持劍者看的從來都不是這個。
儒衫先生輕聲一嘆,意態蕭索,他的視線落在龍須河下游,良久才說道:確實如此,那算是我的一個私心。
雪白劍靈說道:我看完了陳平安的經歷之后,就總有一股詭異的感覺,詭異至極。
說不清道不明……赤子之心我看見了,但這種赤子之心,像是一種城府很深的偽裝。
當我看到那個陰陽家鄒子,遞給陳平安一串糖葫蘆時,我就已經料定,這個陳平安,在他娘死后的那一天,就已是神性大于人性。
而當他差點餓死在泥瓶巷巷口的時候,他的神性牢牢占據上風,甚至是徹底喪失了人性。
到這里,我依舊沒有下定決心,完全神性的一個人,不是我想要的。不然的話,很多年前的那個賈生,更符合我的標準。
直到那個婦人把他拉回了家里,遞給他一碗熱飯,他的心頭惡蛟才逐漸壓了下去。
齊靜春雙手籠袖,一不發,無話可說。
女子雙目有神光蕩漾,最終,我因為好奇,想知道個究竟,就親自走了一趟光陰長河,去看看某些遺漏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