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說,內閣大臣何泊錦,最是貪財不過,砸個三千兩,要推薦信的事準有戲。
太監說對了,但又說錯了。
找何泊錦的確有戲。
但三千兩是從前的價格,人家現在要五千兩,少一兩銀子,都不行,并且還有一個附帶條件。
條件是許盡歡的畫,能入得了何泊錦的眼。
何泊錦說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看中的不是那點銀子,而是你身上的畫技。盡歡啊,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啊!
許盡歡跪伏在地上,自是千恩萬謝。
這謝沒有作假,真正的發自內心,否則他一個毫無家世、背景的年輕人,哪來的機會能進到宣和畫院啊。
……
講到這里,許盡歡突然停了下來。
“陳漠北,這才是我們真正的第一次打照面。”
陳漠北臉上的肌肉都開始發僵。
他萬萬沒有想到,許盡歡進京的第二天,就跑到侯府門口來和他打照面,他卻什么都沒有察覺到。
“后面的日子,羅叔忙著買宅子,安家,我忙著準備進畫院和暗中打聽你。”
許盡歡:“吳酸一直以為,我和你認識是在酒局上,由他牽線搭橋,殊不知,除了第一次在侯府門口以外,我們還見過很多回。”
“很多回?”
陳漠北驚得聲音都呲了:“我為什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不會有印象的。”
許盡歡挑眉微微一笑。
“那時候,你是四九城里最年輕的侯爺,掌天子一衛,四九城的那些個世家子弟,哪個有你風光?
普通人別說上前和你說話,就是離你近一些,你的那些個侍衛都會跑出來趕人。
你對我開始有一點印象,應該是在吳酸牽線前,一次在教坊司,一次在勾欄的后門。
而那時候,我來京城已經好幾年,在宣和畫院不僅站穩了腳跟,還有點小名氣。”
陳漠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許盡歡半個字都沒有說錯。
年輕的時候,他喜歡逛教坊司,勾欄這種地方,喝喝酒,聽聽曲,偶爾也會留宿。
有一回他去教坊司,教坊司里選花魁,熱鬧非凡。
他對花魁沒興趣,對花魁身邊那個抱琴的丫鬟有幾分好感。
他招來伙計,問丫鬟陪不陪客。
伙計說,那丫鬟已經被客人相中,客人連包夜的銀子都已經付完了,讓他明日趁早。
陳漠北很是驚訝,誰會注意一個不起眼的丫鬟,就問伙計是哪個客人。
伙計手一指,他看到了一張桀驁不馴的臉。
又有一回,他在勾欄聽曲。
酒水喝多了,便想小解。
結果那天,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喝多了,在茅廁里吐了一地,他嫌棄那味道兒難聞,于是去了后門。
后門的樹蔭下,站著一人。
那人正要撩開衣襟小解,聽到身后有動靜,扭過頭來……
目光猝不及防地對上。
他又看到那張桀驁不馴的臉。
想到這里,陳漠北的手,不可遏止地顫抖了一下。
“所以在吳酸介紹我們認識之前,你早就處心積慮地埋伏在我的身邊,只等著殺了我?”
許盡歡看著陳漠北,沒有說話。
濃霧里,一下子沉寂下來。
寧方生三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誰都知道,進宣和畫院不光光靠推薦信,推薦信只是敲門磚,還需要一次次的考試,一層層的選拔。
這個時間,最少也要一年。
宣和畫院人才濟濟,許盡歡一個沒有背景的異鄉人,要小有名氣,最少三四年的沉淀。
換句話說,許盡歡在暗中打聽,觀察了陳漠北整整四五年的時間。
許盡歡有的是銀子,請個殺手,找個索命門真不是什么難事。
只要他愿意,陳漠北十條命,都不夠他殺的。
這時,站在三人前面的陳漠北,問出了他們心里一致想問的話。
“你為什么沒有動手?”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