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看看,老六帶著公孫美人,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很快。
葉安和公孫美人便在瞎乍浦的引領下走了過來。
葉安依舊是那副溫潤儒雅的模樣,只是眉宇間似乎藏著一絲凝重。
公孫美人則落后半步,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在月光下更顯清麗。
只是。
當她目光觸及葉修時,神色明顯有些不自在,眼神飛快地瞥開,臉頰似乎也微微發熱。
她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姿勢,仿佛身下有一只手在撫摸……
“八弟好雅興,夜風習習,在此納涼,倒是愜意。”葉安笑著拱了拱手。
“六哥不也一樣?深夜來訪,想必有要事?”
葉修笑著示意他們坐下,小蝶立刻奉上熱茶。
三人落座。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的沉默。
公孫美人低垂著眼眸,專心地看著自己面前的茶杯,仿佛那青花瓷紋路有無窮的奧秘。
葉安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目光落在葉修臉上,終于開口。
“二哥今日在父皇面前獻圖,結果……”
“不甚愉快。”
“我聽聞,那圖紙是諸葛連弩?”
葉修坦然點頭:“嗯,是我畫的。”
葉安得到確認,眼神瞬間銳利了幾分,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八弟,我心中實在有惑。”
“你既已與我合作,為何……又將如此利器,暗中給了二哥?”
“莫非是覺得我六皇子府,給不了你想要的?”
他的語氣里,除了疑惑,還夾雜著一絲被“背叛”的失望和隱隱的醋意。
公孫美人不為所動。
因為這些話術,本來就是自己教給葉安。
葉修面對葉安的質問,只是打了一個哈氣。
“六哥,別激動嘛。”
“二哥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那天弟弟也正好有所靈感,就給了而已。”
葉安表情一僵,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追問道:“他……給了你多少?”
葉修豎起一根手指,在朦朧的月色下晃了晃。
“一百萬,白銀。”
“一百萬兩?!”
葉安失聲驚呼,手中的茶杯猛地一晃,濺出幾滴滾燙的茶水,燙得他手一縮,茶杯險些脫手。
他知道老二會下血本,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天文數字!
為了一個“可能”的功勞,葉天竟然瘋狂至此?
那自己今日在御書房揭穿他的舉動,豈不是將他得罪死了?
一想到老二那睚眥必報的性子,葉安背后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公孫美人。
公孫美人心中暗嘆一聲。
葉安這反應,完全在她預料之中,甚至比她預想的還要失態。
被葉修輕飄飄一句話就擾亂了心神,終究是歷練不夠。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她抬起眼簾,看向了葉修,聲音溫婉依舊。
“乾王殿下,好手段。”
“二殿下傾盡半數身家,換來的卻是一場空,還惹得陛下厭棄。”
“而殿下您,不僅金銀入庫,更借此讓六殿下與二殿下徹底對立,彼此牽制。”
她頓了頓,目光直視葉修,帶著探究。
“只是美人好奇,殿下將此利器同時示于二人,究竟是想待價而沽,還是……另有所圖?”
“莫非殿下認為,僅憑百萬白銀,便足以衡量殿下之‘才’的價值?亦或是,殿下根本無意于任何一方,只想坐看鷸蚌相爭?”
葉修聞,非但沒有絲毫被戳破的窘迫,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
“公孫小姐這話說的,把我葉修說得像個左右逢源,唯利是圖的小人似的。”
“首先,二哥給錢,我給他圖紙,銀貨兩訖,公平交易,童叟無欺。”
“他后續是拿去邀功還是拿去墊桌腳,那是他的選擇,后果自然也該他自己承擔。”
“總不能他摔了跤,反倒怪我這賣拐杖的吧?”
“其次……”
葉修的目光轉向臉色不太自然的葉安,語氣變得稍微正經了些。
“六哥,我葉修答應與你合作,助你墨家研發軍械,此事不變。”
“‘陌刀’是給你們的,‘諸葛連弩’是二哥買去的,一碼歸一碼。”
“我這個人,散漫慣了,但答應的事,不會食。”
他頓了頓,眼神重新回到公孫美人身上,那抹玩味又浮現出來。
“至于公孫小姐所說的待價而沽、另有所圖……”
“嗯,說得也不算全錯。”
他放下茶杯,手指輕輕敲著桌面。
“我的才,或者說我腦子里這些奇技淫巧,值多少,不該由任何人來定價。”
“它或許值一百萬,或許一文不值,全看它用在何處,如何用。”
“我無意于刻意挑起誰與誰爭斗,但若有人覺得我的東西值得爭一爭,那也不是我能攔得住的,對吧?”
“至于坐看鷸蚌相爭?”
葉修忽然站起身,走到亭邊,負手望著庭院中搖曳的竹影。
“這大坤朝的池塘里,蚌或許有不少,但漁翁……可未必輪得到我來當。”
“我更樂意做個看客,偶爾扔顆石子,聽聽響動。”
“至于這水波會漾到何處,會驚著哪條魚,那就各憑本事和造化了。”
他走回座位,重新拿起蒲扇,恢復了一貫的懶散。
“六哥,公孫小姐,夜深了,若是沒別的事,不如喝杯熱茶,看看月色?”
“打打殺殺、爭爭奪奪的事情,想著都累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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