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在他的鼓勵下,顫抖著小手,接過了那面銅鏡。
她隨之深吸一口氣,仿佛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氣,緩緩將鏡面轉向自己……
下一秒。
當模糊的銅鏡清晰地映出那張臉龐時,她整個人呆滯在了當場,瞳孔更是收縮著,呼吸都在剎那間停滯了!
因為。
鏡中之人……
皮膚白皙嫩滑,宛若初剝的雞蛋,透著健康的光澤與水潤,哪里還有半分昔日猙獰可怖的疤痕?
她下意識地抬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觸感溫潤光滑,那曾經凹凸不平,如同枯樹皮般的觸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這真的是我?”
她的聲音滿是顫抖,眼中流露出一抹震驚和茫然,仿佛置身于夢境,生怕一動就會醒來。
葉修淡淡一笑:“沒錯,這自然是你,想來……你恐怕也是第一次真正見到恢復容貌后的自己吧?”
這句話如同擊碎了最后一道心防,小蝶猛地用手捂住嘴,可哽咽聲還是抑制不住地從指縫間漏出。
大顆大顆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珍珠,滾落了下來。
她哭了。
但那是喜極而泣,是積壓了太多年的委屈!痛苦!絕望!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真的能恢復面容,重新變回一個……
正常的女子。
葉修安靜地站在一旁,并未出打擾,任由她盡情釋放情緒。
待小蝶的哭聲漸漸轉為低低的抽噎,情緒稍定,葉修才緩聲道:“好了,噩夢已經過去了。”
小蝶聞,猛地放下手,用袖子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
下一秒。
她竟毫無征兆地跪在葉修面前,以頭觸地,哽咽不止:“公子再造之恩,小蝶無以為報,此生愿追隨公子左右,為奴為婢,絕無二心!”
葉修上前一步,伸手將她攙扶起來。
“不必如此。”
“我幫你,并非是為了讓你為奴為婢。”
他話鋒一轉,似乎想到了什么,“對了小蝶,你既曾是郭家小姐,你還認得或是知曉,當年那些與你家境遇相似,被沒入教坊司的前朝女眷嗎?”
他記得,前朝敗落時,不少女眷被充入了教坊司。
他雖然已經掌控了教坊司,卻一直苦于沒有合適的契機和內應,生怕貿然行動,不僅認錯人,更會打草驚蛇,壞了全盤計劃。
啥?
不是有冷眸?
不不不,冷眸是一個明牌,不少人盯著,可不能讓她陷入漩渦之中。
所以。
最好的人選,還是教坊司內的人。
而如今眼前這位重獲新生的前朝千金,或許正是一個絕佳的轉機,也是他整合教坊司內部力量,尋覓更多舊人的好時機……
小蝶被問得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回憶。
她蹙眉思索片刻,不太確定地開口道。
“教坊司……當年混亂,許多人被沖散了,但我依稀記得,……”
“有一位手帕交,她家出事稍晚些,似乎……就被送入了教坊司。”
“只是不知這么多年過去,她是否還在,又變成了何等模樣……”
“她叫什么名字?”葉修目光微凝,立刻追問。
“她叫金鸞。”
小蝶肯定地說道,“前御史中丞金家的幼女,金鸞,小時候,我們常在一處玩耍的……”
“金鸞……好,我記下了。”
葉修點了點頭,心中暗喜,這條線索來得正是時候,“此事我會立刻派人暗中查訪,你這幾日先回客棧安心住著,輕易不要露面,以免節外生枝,待我查明情況,過兩日便去找你。”
小蝶聞,眼中煥發出充滿希望的光彩,激動地連連點頭:“是!全憑公子安排!我這就回去等著公子的消息!”
她再次對著葉修深深一福,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葉修并未耽擱,而是直接離開宅院,來到了醉仙樓。
……
此刻。
樓內雅間,熏香裊裊。
冷眸正與黃埔玲瓏挨坐著,面前擺著幾樣精致茶點,二人低聲說著話,嘴角皆噙著淡淡笑意。
冷眸手中還拿著一件縫了一半的貼身小衣,針腳細密,顯是用了心的。
黃埔玲瓏則托著腮,聽得認真,偶爾點頭,耳根微紅,也不知在聊些什么閨中私語。
嗯……
聊的不是別的,正是那一晚葉修要了冷眸幾次。
驀地!
“砰”一聲,雅間的門被從外推開,葉修大步走了進來。
二女皆是一怔,齊齊抬頭望來。
冷眸見他額角微汗,蹙眉問道:“葉郎,出事了嗎?”
黃埔玲瓏也起身,嫻靜地替他斟了一杯溫茶遞過去:“葉公……葉郎,先喝口茶順順氣。”
葉修接過茶盞,卻只擱在桌上,目光灼灼,直接看向冷眸,開口問道。
“教坊司內,你可曾聽過,或是認得一個叫‘金鸞’的女子?”
冷眸聞一愣,細細思索著:“金鸞……這名字倒有幾分耳熟,似是聽人提起過,但教坊司中人雜名亂,許多人用的并非本名……你怎的突然問起她來?”
葉修眼神微亮。
“方才我去見了小蝶,她提及一位舊識,是前御史中丞金家的幼女,名喚金鸞,很可能就在教坊司中。”
“此人,我必須找出來。”
冷眸聞,神色也鄭重了幾分:“金家……我有些印象,若真是她,我應能設法查到,你尋她,是為何事?”
葉修目光掃過二女,深吸了一口氣。
“有些舊事,需從她們身上問個明白。”
“眸兒,此事需暗中進行,你盡可能查清她的近況,所在,切勿打草驚蛇。”
“我明白。”冷眸頷首應了一句,“給我些時間,最遲明日,給你回話。”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