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靜靜聽著,視線長久地落在她臉上,眸色愈發柔和繾綣。
小的時候,謝淵和當今皇帝很喜歡過年。
因為先帝很忙,難得才會來見他們一面,除夕家宴,他們就能看見先帝,先帝還會笑著問他們有什么新年的愿望。
七八歲的謝淵,曾經紅著臉對母妃說:“母妃,我好喜歡除夕,我覺得好幸福。如果除夕不要下雪,那就更好了。”
母妃笑著問:“怎么,你父皇問你一兩句話,你便覺得很幸福了?”
小謝淵點點腦袋。
母妃便撫著他的頭頂,笑道:“那你一定會更喜歡民間的除夕。”
小謝淵歪過腦袋,“民間的除夕,怎么過的?”
母妃便告訴他:“民間一大家子,除夕這天會剪窗花,寫對聯,換上新衣,一起守歲。”
小謝淵曾一度心向往之。
父皇、母妃,還有皇兄,若是他們四個一起剪窗花,寫對聯,再一起守歲,那該是多大的幸福啊。
可是他的父皇從來沒有時間陪他做那些。
后來,謝淵逐漸長大,身在皇室,他的注意力早就偏移到了朝堂與戰場。
隨著母妃仙去,謝淵已經很久不去琢磨幸福不幸福這種事了。
直到此刻,聽沈藥說起。
謝淵心中一片柔軟暖意。
于他而,盛大的宮廷宴會,遠遠比不上煙火氣的瑣碎家常。
時隔多年,他終于又感覺到幸福了。
“怎么樣?”
沈藥說完了,滿懷期待地望向謝淵,“臨淵,要不要一起?”
謝淵自然求之不得,“好。”
二人起了床,簡單梳洗一番,便去了書房。
在長案上鋪開了大紅的灑金宣紙,沈藥興致勃勃,挑了上好的松煙墨,親自加水磨開。
謝淵側目:“我寫嗎?”
沈藥嗯聲,“你的字寫得好看!”
謝淵頷首,執筆落下。
運筆如飛,一個“福”字,端正,厚重,鋒芒畢現。
“果然好看!過去我看過好些書法名家寫的字,都沒有你寫得好看,和你一比,他們的字就跟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
沈藥湊在他身邊,毫不吝嗇于夸贊。
謝淵被夸得嘴角微微上揚。
墨都已經磨好了,她放下硯臺。
一不小心,指尖擦過了桌上未曾干透的福字。
沈藥輕呼一聲,低頭去看自已臟兮兮的手指。
謝淵余光瞥見,自然地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腕,溫聲提醒:“蹭手上了。”
他的本意是想幫她擦拭,但是沈藥這會兒卻有些壞心思,非但沒躲,反而就著他握著自已手腕的力道,將沾了墨跡的手指飛快地在謝淵側臉上輕輕一抹。
謝淵臉上瞬間添了一道黑色墨痕。
他生得俊美,眉目輪廓鋒銳,帶了墨痕,竟是顯出幾分別樣的美感。
沈藥奸計得逞,笑瞇瞇的,轉身就想跑。
謝淵微微一怔,手臂稍一用力,便將她輕輕松松地撈回了懷里,禁錮在書案與自已之間。
“故意的?”
謝淵低聲,目光落在她因歡笑而泛紅的臉頰上,“那得懲罰一下才行了。”
說著,拿起旁邊毛筆,作勢要往她臉上畫。
沈藥驚笑著躲閃,扭動著身子求饒:“我錯了我錯了!臨淵,別畫我的臉!”
謝淵眉眼含笑:“光是求饒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