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鎮國公府穩穩停下。
沈藥扶著青雀的手下車,一眼便瞧見了旁邊并列停著的幾輛華美馬車,珠纓寶飾,駿馬神駿,絕非尋常來客。
她眸光微轉,看向前來引路的小廝,聲音溫和:“今日府上有客人?”
“回靖王妃的話,正是呢。”
小廝臉上堆著恭敬的笑,“今日長寧郡主得了閑,興致好,早早便遣人送了帖子,邀了幾位相熟的夫人小姐過府一聚,說是得了什么寶貝要一同鑒賞。”
沈藥聞,略微頷首。
長寧郡主,也便是沈清淮的母親。
那位身份尊貴、性情卻頗有些……特立獨行的郡主。
上輩子,她啊……
正思忖間,鎮國公夫人袁氏已聞訊特意迎了出來。
身著絳紫色纏枝牡丹紋樣的錦緞褙子,發髻梳得一絲不茍,儀態端方,見到沈藥,臉上綻出恰到好處的笑容:“難為靖王妃了,身子還未大好,怎好勞動過來?”
沈藥亦是含笑回應,“多謝夫人關懷,我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前兩日夫人親自過府探望,情意深重,今日特來拜謝。”
頓了一下,目光輕輕掃過身旁乖巧垂首的薛皎月,繼續道:“昨日王爺偶然同我說起陛下賜婚之事,我卻一時半會兒答不上來,我想,終究是孩子們的大事,總需兩家多多走動商議才是。正好,今日便帶著皎月過來給夫人請安,也順便瞧瞧問問。”
袁氏的目光這才順勢落在薛皎月身上。
薛皎月今日穿著一身水粉繡玉蘭衣裙,愈發襯得她嬌小玲瓏,感受到視線,她立刻乖順地垂下眼睛,聲音細若蚊蚋卻又清晰可聞:“皎月給國公夫人請安。”
袁氏面上笑容未變,只微微點了下頭,面上笑容依舊,表情卻透著幾分不自然。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小姑娘,她內心多少還是有些難以說的抵觸與審視。
家世、品性、乃至這過分怯懦的模樣,似乎都與她心目中理想的兒媳相去甚遠。
她頓了頓,語氣平常地轉移話題:“今日正巧,趕上了長寧郡主也在府上做客。”
沈藥也便配合問道:“不知長寧郡主今日過來,所為何事?”
提及這個,袁氏哼笑一聲:“她呀,也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說是那位神秘莫測的青山湖主人,時隔多年,終于要開始寫新的話本了。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真弄來了第一頁手稿,興奮得什么似的,說什么‘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定要拿來讓我們大家一起先睹為快,高興高興。”
沈藥聞,揚了一下纖細的眉梢,語氣里帶上幾分恰到好處的興味:“原來如此,這青山湖主人的話本,確是難得。”
一行人移步宴客廳,正在門外,忽聞廳外右側回廊處傳來一陣急切慌亂的腳步聲。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錦衣青年正快步趕來,許是走得太急,竟險些絆了一跤,身形踉蹌了一下才穩住,抬起頭來,臉色略微泛紅,額角還帶著細密的汗珠,氣息微喘,顯然是匆忙趕來的。
來人正是鎮國公世子裴朝。
他一站定,視線便迫不及待地、緊緊地落在了沈藥身后那道水粉色的纖細身影上,目光灼灼,思念與關切幾乎要溢出來。
沈藥心下頓時了然——這是聽說薛皎月到了,便急急忙忙、失了平日方寸地趕過來的啊。
“朝兒?”袁氏望過去,見到兒子這般失儀的模樣,不禁皺起了眉頭,語氣里帶上了幾分責備,“何事如此慌張?”
裴朝被母親一喝,這才將視線從薛皎月身上收回,臉上掠過一絲窘迫,先規規矩矩地向沈藥行了一禮:“見過靖王妃。”
又轉向袁氏,努力平復呼吸,回道:“母親,兒子聽聞家中來了貴客,特意過來……一同招待。”
他這話說得有些底氣不足。
袁氏何等精明,怎么聽不出這是個蹩腳至極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