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錯落,薛皎月緩步走了進來。
幾日不見,她整個人仿佛被春雨滋潤過的嫩柳,盡情舒展。
雖說衣著依舊素凈,但面色紅潤了許多,眼底也有了光彩,不再是以往那種怯懦畏縮的模樣。
沈藥由衷贊道:“皎月來啦。快坐!幾日不見,人越發標致了。”
薛皎月上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聲音雖輕卻清晰:“皎月見過王妃。”
沈藥笑瞇瞇的,“怎么還叫王妃?”
薛皎月羞澀地垂下眼眸,到底是改了口,“……嫂嫂。”
沈藥愉快地點點頭,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來找我,有什么事么?”
薛皎月在下首的繡墩上側身坐了,雙手交疊放在膝上,乖巧說道:“前兩日……嫂嫂身子不適,我過來探望過,只是那時嫂嫂還昏睡著,我便只在門外站了片刻,未敢打擾。”
沈藥笑道:“難為你有心了。”
她頓了頓,將話題引到正事上:“對了,你與小公爺的婚事,陛下既已下了賜婚圣旨,許多事情便該籌備起來了。你母親隨你兄長離了京,你既喚我一聲嫂嫂,你的婚事,自然該由我來替你張羅。”
話雖如此,但沈藥自已心里其實也有些沒底。
她自個兒的婚事,是宮中皇后操持,許多禮節,她都是懵懂著過來的。
她忽然想到什么,扭頭看向身旁經驗老道的兩個嬤嬤:“嬤嬤,這婚嫁之事,具體都有哪些章程?”
趙嬤嬤率先回道:“回王妃,這婚娶大事,依古禮,乃是‘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每一步都有講究。”
余嬤嬤在一旁補充:“納采是男家請媒人提親,問名是詢問女方姓名八字,納吉是占卜得吉后訂婚,納征便是送聘禮,請期選定婚期,最后才是迎親過門。如今陛下圣旨已下,這前幾項便算是過了明路,眼下要緊的是納征之禮和請期。”
沈藥聽得仔細,又想起另一樁極重要的事,“對了,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婚前都會有嬤嬤教導一些夫妻倫常吧?”
趙嬤嬤點頭,“正是。”
沈藥沉吟著:“回頭我便去尋一位穩妥的嬤嬤……”
教薛皎月,她自已也跟著學學。
到時候,她和謝淵肯定用得上……
薛皎月聲如蚊蚋地“嗯”了一聲,過了片刻,才稍稍抬起臉,眉間籠著一層淡淡的愁緒:“嫂嫂,還有一件事。賜婚圣旨下達已有些時日,但是國公府那邊一直沒有什么動靜。我感覺,國公夫人她……”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她似乎并不喜歡我。”
沈藥了然。
先前因為周舅母的事,國公夫人對薛皎月也難免有些抵觸。
久久不提婚事,自然有太子婚事的影響,但難免也有些故意冷著晾著她的意思。
不過面對薛皎月,沈藥輕輕笑笑,安撫道:“不要多想。并非國公府刻意怠慢,而是眼下太子的婚事正壓在前頭呢。太子乃國之儲君,他的大婚儀程浩大,禮部和各衙門都緊著那邊先辦。國公府何等門第,最是講究規矩體統,豈會在這個當口越過太子去張羅自家的婚事?”
薛皎月聽了,眉間的憂色稍稍化開些許。
沈藥想了想,“這樣吧,今日我們一同去一趟國公府。一來全了禮數,二來探探口風,三來。”
她眉眼彎彎,“也讓人知道,你雖說沒了父親,母親又離開望京,可還有靖王府替你撐腰呢。”
不多時,馬車自側門駛出,朝著鎮國公府的方向而去。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轔轔聲響。
同一時刻,靖王府對面街角的茶攤上,一個做尋常仆役打扮的男人迅速放下茶碗,丟下幾個銅板,快步鉆入一旁的小巷,牽出快馬,翻身而上,朝著東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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