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的氣氛,是在袁石父親接到一個老友“謹慎”的提醒電話后,徹底凝固的。
袁母起初還不信,聲音尖利地駁斥著“胡說八道”、“污蔑”。
直到她看到兒子失魂落魄、問及呂貞近況時那瞬間慘白的臉,她所有強撐起來的氣勢都垮了下去。
她踉蹌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墻壁,才沒有軟倒在地。
“你……你……”袁父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和疲憊,他指著袁石,手指都在發顫。
袁石低著頭,不敢看父母瞬間蒼老了十歲的臉。
“造孽啊!!”袁母終于哭出聲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種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的、絕望的嗚咽,“我們袁家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會生出你這種……這種不知廉恥的東西!”
她罵著兒子,眼淚卻更多是為這個家可能面臨的滅頂之災而流。
她立刻想到的是孫子,聲音帶著極致的恐懼:“孩子!我的孫子有沒有事?
你有沒有把什么臟病帶回家,傳染給孩子?!”
得到袁石帶著哭腔的、關于孩子肯定沒事的保證后,兩位老人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憤怒、羞恥、還有那無法說的、對未知病魔的恐懼,交織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每個家庭成員的心頭。
張翠芳是最后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
她瘋了一樣跑去醫院檢查。
還好,她檢查的結果,是陰性。
可是,醫生告訴她,艾滋病有潛伏期。
等潛伏期的時間過去,她的檢查結果仍舊是陰性,才能確定,她沒有感染上艾滋病。
張翠芳從醫院回來,手里緊緊攥著那張顯示為陰性的化驗單,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推開家門,屋里彌漫著煙酒混合的頹敗氣息,袁石胡子拉碴地癱坐在客廳沙發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聽到開門聲,他像是受驚的兔子,猛地坐直身體。
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混雜著希冀和恐懼,嘴唇囁嚅著,想說什么,卻在接觸到張翠芳眼神的瞬間,所有聲音都卡在了喉嚨里。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死寂。
張翠芳沒有說話,她甚至沒有換鞋,就那么一步一步,踩著沉重而堅定的步伐,走到袁石面前。
她揚手,將那張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化驗單,拍在了袁石的臉上。
紙張的邊緣劃過皮膚,帶來一絲輕微的刺痛。
緊接著,暴風雨降臨了。
沒有歇斯底里的叫罵,只有沉默的、如同發泄所有絕望和恐懼的擊打。
張翠芳的拳頭,帶著風,落在袁石的肩膀、后背,她的指甲無意間劃過他的脖頸,留下幾道血痕。
她不像是在打一個人,更像是在捶打一袋令她作嘔的垃圾,在驅趕一只帶來瘟疫的害蟲。
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每一拳都蘊含著被背叛的痛楚、對未來的恐慌、以及日積月累的委屈。
袁石起初還試圖格擋,但在張翠芳那近乎瘋狂的沉默力量下,他很快放棄了抵抗,蜷縮起身體,任由雨點般的拳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