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臨江縣待了三天,不僅和老工人聊了大半宿,還拿著老人的證詞找到了當地公安局。
公安同志一聽是陳年舊案,又涉及人口拐帶,立刻著手調查,沒幾天就找到了另外兩個證人——當年汽車站的售票員,還有一個路過的貨郎,都能佐證老工人的說法。
等宋振國帶著公安同志上門時,薛躍進剛開始還矢口抵賴,拍著大腿喊冤:“你們別聽人瞎掰!我什么時候搶過孩子?那是他自己走丟的!天老爺啊,我們好心收養可憐的小娃娃,給他吃給他穿,還培養成了出息的軍人……現在說我搶孩子……”
薛躍進哭天搶地,硬是不肯承認。
直到最后公安同志拿出三份證人筆錄,連他當年穿的藍布褂子、閻紅芝手里拎的布包這些細節都一一核對上時,薛躍進的肩膀猛地垮了下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瑟瑟發抖。
雖說案件雖然已經過了二十年追訴時效,但因犯罪情節惡劣,搶劫三歲幼童財物、又將孩子棄于荒山野嶺的行徑,那孩子在絕境中存活的可能微乎其微,足見其主觀惡性之深。
最終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案件得以追訴。
閻紅芝已死逃過追責,薛躍進被判處送往西北荒漠的勞改農場,服刑十年。
那個地方在當時素有“人間煉獄”之稱,自然環境極端惡劣、政治管控森嚴、勞動強度極強,在當時有“人間煉獄”的說法。
能被送到這兒的,全是窮兇極惡之徒,進了這農場的門,就別指望能完好無損地走出來。
宋振國這次是鐵了心要讓薛躍進付出代價,他特意叮囑葉西西這事絕對不能讓宋硯洲知道,至少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要對他保密。
宋振國擔心宋硯洲念及二十多年的養育情分,一時心軟對這個養父手下留情。
葉西西其實很想告訴宋振國別把自己兒子想得太仁慈,那家伙腹黑著呢,而且原則性很強,公安檢查機關判的刑罰,他肯定是不會干涉的。
不過宋振國堅持,葉西西也只能配合。
宋振國雖然現在落魄了,但早年攢下的人脈關系還在,要給薛躍進尋這么個去處,并不算難。
因為薛躍進和閻紅芝夫婦,他們父子生生被迫分開二十多年,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次子,竟在這對夫婦手里過了那么多年苦日子,吃不飽穿不暖,還得被當牛做馬使喚。
以前不管薛家人如何過分,宋振國和周淑蘭都忍著讓著,總念著他們好歹收留了硯洲,給了他一口飯吃。
如果當初不是他們收留,那孩子估計早就凍死餓死在外面了。
可誰能想到,這哪里是薛家人好心?
這分明是認賊作父、認賊作母!
他們宋家的孩子,竟被當年的加害者白白利用了二十多年,被榨干了價值還得念著所謂的“恩情”!
這真相像根毒刺,扎在宋振國和周淑蘭的心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們恨不得將薛躍進生啖其肉,方能解這二十多年的恨!
*
宋硯洲收到消息的時候,薛躍進已經被押上前往西北荒漠的囚車。
對于這件事,他反而沒發表任何意見,只是淡淡哦了一聲,便不再談及這個話題。
對她來說,眼下沒有比把自己老婆孩子接到軍區大院里更重要的事了。
原本跟媳婦兒說好了十月底就請假回去接他們,結果行李都悄悄收拾了半箱,可臨到請假時候,部隊突然又接到緊急任務。
領導駁回了他的請假條。
宋硯洲早就盼著一家人徹底團聚,再也不分開,分下來的房子他一有時間就去收拾,刷墻刷漆、各種家具用品,每一項都是期盼。
結果……
這樣子下去,他到底什么時候能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
分別的這幾個月,除了出任務的那段時間精神高度緊張心無雜念,其他時間每到晚上,尤其是看著戰友們傍晚和自己媳婦孩子遛彎,親親熱熱的樣子他就眼熱得不行。
宋硯洲捏著那張被駁回的請假條,深深郁悶了。
葉西西見宋硯洲對薛躍進的事情輕輕揭過,自然也不會沒有眼色去繼續這個話題,于是順著話頭在電話里柔聲問:“那……最快什么時候能來接我們呀?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