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診室,陳醫生仔細看了檢查結果,然后抬頭直視溫久:“你之前流過產?”
溫久一愣,點頭,“是的。”
陳醫生的面色稍稍凝重,“結合你的身體狀況來看,上一次的流產,已經消耗了你太多的氣血。如果這一次再進行刮宮手術的話,我擔心……你以后想要再懷孕,會很難很難。”
溫久的手指猛地捏住,這也就是說,打掉這個孩子,她以后很可能會不孕?
雖然她從未想過去做一個母親,但她并不排斥。她只是不想孕育顧司忱的孩子。
“現在這個胎兒很健康,你真的要終止妊娠嗎?”
“確定。”溫久抬頭,她的聲音比她想象的更堅定。
陳醫生又看向周沉,后者看了溫久一眼,輕輕點頭。
“好吧。”陳醫生開了一張處方,“先去繳費,然后到五樓手術室做準備,我一會就過來。”
周沉接過繳費單,“我陪她去。”
“不用。”陳醫生搖頭,“繳費處在一樓,你辦理完了直接上五樓找她。護士會帶她去更衣準備,你跟著也幫不上什么忙。”
周沉眉頭微皺,看向溫久,“你可以嗎?”
“嗯。”溫久點點頭,聲音雖然輕,卻很堅定,“我可以。”
——
溫久跟著護士上了五樓。
走廊盡頭的雙開門上亮著“手術中”的紅燈。護士帶她進了一個小隔間,遞給她一套無菌服和帽子。
“你在這里換衣服,換好了在床上等著就行。麻醉師一會就過來。”
“謝謝。”溫久接過衣服。
護士離開后,她換上衣服。
手術室里很冷,不銹鋼器械整齊排列在托盤里,反射著刺目的光芒。溫久躺上擔架床,盯著天花板上的一塊污漬,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頻率。
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那里面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對不起……”溫久望著天花板,說。
眼淚無聲地從她眼角滾出來,她的眼底卻是一片冰冷的決絕。
隔壁窗外的簾子拉著,能聽到有人說話——
“傷口不深,但需要打破傷風針。”
“幸好沒傷到動脈,不然就麻煩了……”
溫久聽著隔壁傳來醫療器械碰撞的聲響,好像一堆人圍著一個人在進行治療。
“好了,注意別碰水,三天后換藥。”醫生說完,腳步聲漸遠。
簾子那邊陷入沉默。
溫久數著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麻醉師還沒有來。
忽然,隔壁再次傳來聲音,“顧總您放心,已經報警了,這件事一定要查個清楚。”
顧總?
溫久沒來得及多想,另一處熟悉的聲音響起:“看來臨海鎮真是不平靜。”
“是啊……”
溫久的血液瞬間凝固。
她瞪大眼睛,全身的肌肉繃緊到疼痛。
顧總?
顧司忱?
是顧司忱的聲音!
就在簾子的另一邊!
他怎么會來臨海鎮?
想起醫院門口的那些外地車牌,溫久腦子里嗡了一下,似有什么炸開。
難道被誤傷的大佬,就是顧司忱?
各種問題在溫久腦海中爆炸,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擔架床的邊緣,指節泛白。
“顧總,咱們還要繼續待在這嗎?要不先回榕城……”
“不用。”
腳步聲響起,簾子被猛地拉開。溫久驚恐地轉頭,看到一個護士站在床尾,手里拿著麻醉針劑。
“溫小姐,準備好了嗎?”護士問。
隔壁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溫久的心跳快得要沖出胸腔。
“我改變主意了。”她猛地坐起來,“我不做手術了。”
“什么?可是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你……”
溫久沒有理她,幾乎是跳下手術臺,顧不上儀態,赤腳沖向更衣室。
她必須要離開這里!
馬上!
更衣室的門關上后,溫久癱坐在地上,雙手劇烈發抖。小腹傳來一陣隱痛,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劇烈運動,感覺肚子里有一根筋被扯著疼。
“篤篤——”
忽然有人敲門。
溫久死死地抵住門板,雙眼間都是恐懼之色。
“溫小姐?”護士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陳醫生已經到了,您有什么顧慮,可以當面跟她溝通?溫小姐?”
溫久的雙腿一陣陣發軟。
她不能開門!
她一開門,就會暴露在顧司忱眼皮子底下。
“怎么回事?”說話的是顧司忱的助理,他已經走了過來,和護士站在一起。
隔著門板,溫久聽見護士刻意壓低的聲音:“一位流產病人臨時反悔,躲在里面不肯出來。”
“需要幫忙嗎?”助理問。
溫久雙膝環抱著膝蓋,更衣室狹小閉塞,空氣稀薄,她已經開始感到暈眩了。
如果他們強行破門,溫久還是得暴露。
她好像陷入了一個死胡同!
“讓一讓。”
就在視線模糊的邊緣,門外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聲音。
是周沉!
溫久猛的抬頭,仿佛深陷黑暗的人,終于看見了一絲亮光。
“篤篤——”
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隨之響起的,是周沉溫柔的聲音,“開門,是我。”
溫久已經站了起來,她猶豫了兩秒,將門打開一條縫隙。
周沉迅速上身進入,反手鎖上門。
更衣室頓時顯得更加狹小,兩人幾乎呼吸可聞。
周沉的目光迅速掃過溫久慘白的臉,和發抖的手,壓低聲音問:“怎么回事?”
“外面那個人……”溫久的聲音細若游絲,“我不能暴露在他面前,他會要了我的命!”
周沉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沒有追問細節,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后他脫下黑色皮夾克,輕輕罩在溫久頭上,“別出聲,別抬頭。我帶你出去。”
溫久抓緊皮夾克,點了點頭。
周沉彎下腰,一手穿過她膝窩,一手托住她后背,輕松將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