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久跨上摩托車,觸感冰涼的坐墊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又記起曾經爸爸教她騎自行車的畫面……
周沉緊貼在她身后坐下,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后背。他受傷的左臂垂在身側,右手則環過她的腰,虛扶在油箱上面。
“你太往前了。”他的呼吸噴在溫久耳畔,帶著血腥味和淡淡的煙草氣息,“往后靠,感受車的重心。”
“好。”溫久往后挪了挪,立刻感受到周沉結實的身體緊貼著她。
她微微抿唇,不過這時候也不會亂想。
逃命要緊。
海膽艱難地爬上后座,幾乎半個人壓在周沉背上,“沉哥,我可能……會暈過去……”
“抓緊。”周沉只說了兩個字,然后對溫久道:“右手慢慢擰油門,左手慢慢松離合。”
溫久照做。
機車猛地往前一竄,又立刻熄火。
她整個人因慣性往后撞進周沉懷里,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胸膛的輪廓,和急促的心跳。
“再來!”周沉的聲音沙啞,“油門和離合要配合。”
溫久點頭。
第二次嘗試,總算找到了一點感覺。
摩托車平穩起步,緩緩駛離車站。
夜風迎面吹來,周沉的手從油箱移到她腰間,輕輕捏了一下,“現在換二檔,左腳往上挑。”
“嗯。”溫久照做,車速立刻提上去。
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記得這種操作,就像騎自行車,只是更快更重更危險。
“左轉。”周沉在她耳邊指揮,右手在她腰間輕微施力,引導她傾斜車身。他的手掌寬大,幾乎能握住她半邊腰身,溫度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
——
摩托車拐入一條沿海小路,路燈稀疏,月光成了主要光源。
溫久能感覺到周沉的呼吸越來越重,他的下巴不時蹭到她的發頂。
“你還好嗎?”她微微側頭問。
周沉沒有回答,但他的右手在她腰間收緊了一瞬,像是在無聲的回應。
身后,海膽的重量越來越沉,顯然已經半昏迷狀態。
“前面右轉,然后直行五百米。”周沉的聲音已經有些飄忽,“有棟藍色屋頂的房子……”
他的話沒說完,整個人忽然向前傾倒,額頭重重抵在溫久肩上。
溫久心頭一緊,知道他失血過多暈過去了,但好在路程已經完成得差不多。右轉之后往前,她就看見了那棟藍色屋頂的房子,也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書生……
——
榕城。
醫院。
醫生端著換藥托盤走進來,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視線一轉,看見顧司忱站在窗邊,身上已經換下了病號服。
“顧總,您身上的傷還沒好全,最好再住幾天觀察一下……”醫生的話沒說完,顧司忱已經轉過身來。
他冷峻的面容消瘦,整個人看上去比從前更冷冽,更鋒利,“沒事。”
“顧總……”醫生還想勸,可顧司忱已經拿起外套,推門走了出去。
消毒水的氣味還殘留在衣領上,顧司忱推開醫院大門時,正午的眼光刺的他瞇起眼。
身上被巨骨舌魚啃噬的傷口,隨著他的每一步走動,都傳來細微的疼痛,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身上爬咬。疼感不是很強烈,卻很折磨人,但顧司忱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仿佛這具布滿傷痕的身體,已經不屬于他。
“顧總。”
公司前臺的接待員看到他時,明顯愣了一下。
大家都知道,顧總病了。
這一病,就在醫院住了好多天。
顧司忱從她面前走過,徑直走進專用電梯。玻璃轎廂映出他蒼白的臉色和緊繃的下頜線,白襯衫下隱約可見白色繃帶的輪廓。
電梯停在28層,門一開,他就聽到助理去傳來議論聲——
“太可怕了,聽說好幾個人重傷,住進了icu。”一個扎馬尾的女生指著電腦屏幕,“我本來說,下周和閨蜜一塊去的……”
“幸好沒去。”戴眼鏡的女生推了推鏡框,“真是越美的東西越有毒,我有個同學老家是臨海鎮的,她說她們那一直都不太平,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晚上天一黑都不敢出去,怕遇到壞人!”
顧司忱本打算直接走過,余光卻瞥見屏幕上那片熟悉的湛藍海域,腳步微微頓住。
電腦上正在播放一則社會新聞,標題赫然寫著:臨海鎮車站惡心斗毆事件。
畫面切換到臨海鎮的海岸線,陽光下的沙灘空無一人,浪花拍打著礁石……
這畫面,怎么那么熟悉?
“顧總!”助理們發現了他,立刻齊刷刷站起來。
顧司忱沒說話,目光仍鎖定在屏幕上。電腦里的畫面已經切換到車站,四周拉著警戒線,地上還擦留著暗紅色的血跡……
“這是什么地方?”顧司忱問。
“臨海鎮。”
“臨海鎮……”顧司忱面色驀地沉了下去,如果他沒記錯,上次蘇玲交代,說她的老家就在臨海鎮。她將溫久送上漁船之后,也是打算把人安置在臨海鎮的。
剛剛那個海灘的畫面,和他夢里的好像……
打撈隊還在繼續,仍舊沒有撈到溫久的尸體。
他發出去的懸賞公告,但凡有人在海上發現不明尸體,都可以打熱線領取不菲的獎金。
這些天,已經有電話陸續打過來,的確有人撈到不明尸體。每一次顧司忱趕過去,得到的dna化驗報告都顯示,和溫久特征不符。
臨海鎮。
海灘。
夢境。
一直沒有打撈到的尸體……
是巧合嗎?
還是某種指引?
顧司忱坐在辦公桌前,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明天下午,幫我安排去臨海鎮的車。”
不管如何,他都要親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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