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上人頭攢動,桃符紅紙,目不暇接,朱紅的門神像,在風里搖搖晃晃。
貨郎跳著看的擔子里整整齊齊擺著艾草扎的小老虎和一根根編織精巧的紅繩兒。
賣灶糖的老翁用木槌敲打麥芽糖塊。
一派熱鬧又欣欣向榮的景象。
就在這樣歡喜的氣氛里,北疆的戰報入京了。
“北疆八百里加急。”
急促的馬蹄聲和傳令兵扯破嗓子般的喊叫聲,在濃郁的年味里摻入了悲壯的血色。
“北疆八百里加急!”
一聲,又一聲。
長街上,烏壓壓的人群似是滯住了。
想問,又不敢問。
消息靈通的,皆知,今歲冬日,北疆的雪像是不要命般,一場接著一場的下,結結實實的封了進出的路。
內外,不通人煙,不通信件。
更知,貞隆帝下密令,吩咐前兵部尚書將運往北疆的輜重,換成了砂石。
如此情況下,他們不敢想象北疆傳來的戰報上所書內容。
傳令兵騎馬踏過長街,踢踏踢踏聲遠去。
百姓的心卻高高的懸起,自發翹首望著宮城的方向。
萬一呢。
萬一有奇跡出現呢。
有些上了年紀,經歷過當年那場北疆事變的老兵,掩面嗚咽,生怕再聞一模一樣的噩耗。
忠勇侯府。
顧榮“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失聲道“戰報入京了?”
聲音里是小心翼翼的緊張和微不可察的恐懼。
她怎能不擔憂,又怎會不擔憂。
宴尋重重的頷首“入京了。”
“財神娘娘,這是隨戰報和陣亡將士名單一起被驛卒和傳令官送入京的信。”
顧榮手指不受控制的輕顫了下。
信封之上,是謝灼的字跡。
謝灼,還活著。
還活著。
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模糊了顧榮的視線。
別過頭去,捻起帕子擦拭干凈淚水,抑住洶涌而至的淚意,接過了信。
這是自大雪封山后,唯一的一封信。
金鑾殿。
銅壺滴漏指向巳時三刻。
喬老太師當著永昭長公主和群臣的面,緩緩打開信筒。
“北疆大捷。”
“北疆大捷。”
珠簾后,永昭長公主長長的舒了口氣。
“謝小侯爺重整北境軍務,率北境軍斬北胡敵軍八萬,自損三萬八千余,北胡大敗,倉皇逃竄,王廷有議和之意。”
喬老太師繼續道。
眉宇間,盡是與有榮焉。
大乾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如此大勝了。
自北境軍易主,北胡休養生息,每逢秋冬,肆意入境劫掠,北境軍統帥態度軟弱含糊,打著不宜交惡的旗號,一退再退,北疆百姓深受其害,而北境軍引以為傲的銳氣和鋒芒也一點點泯滅,
謝灼,不愧是謝家的種兒!
這股東風,終于刮到了上京。
至此,再沒有人配成為永昭長公主登基路上的絆腳石了。
百官欣喜之余,又不免愕然。
略一思索,也陸陸續續想透了這封捷報可能產生的影響。
忠勇侯府、永昭長公主的威望,無人可擋。
在百官心思各異時,喬老太師又打開了陣亡將士名冊。
名冊,很長很長。
長的像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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