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里的霍府一片黑暗,寂靜得像一座塵封已久的古墓。
灰黃的燭火照出棲云居的輪廓,也將張牙舞爪的枯木枝椏,投射在寢屋的窗子上,看起來像極了一只巨大的蜘蛛。
“啪!”
“啪!”
“啪!”
一聲又一聲,整整五十下,在夜色里顯得格外突兀。
從那干脆利落的聲音,隱隱可以聽出殺氣和威脅。
知羅面無表情地跪在寢屋冰冷的地磚上,臉頰淤紫高高腫起,嘴角破裂,不停往下淌血。
對面的萬宸打累了,活動活動手腕,冷漠道:
“公子說了,從今日開始,你若再敢對陸良和潤禾,或者其他任何云琛在乎的人動手,又讓云琛為這些破事來霍府。他就讓你遠在東昭國的知家上下,包括你的父母,親自來勸你。至于怎么來,是頭先來,還是手腳先來,就不一定了。”
知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早已麻木。
她吐出嘴里的血和被打碎的牙齒,用沒有語調的聲音回答:
“知道了。”
萬宸又道:
“還有,將霍乾念的枷鎖去掉,軟筋散加倍,否則云琛只會心心念念想來見霍乾念。若因為你,害得‘霍云’二人又見面,下一次就不會是五十巴掌的事了。”
“尚儀局那邊,公子會替你請假,這幾日你便好好待在府里養你的臉。記住,你的任務,永遠是替公子監視南璃君,蠱惑南璃君,搜羅滿朝文武秘密,將朝政一切動向如實稟告公子。如今還添了個‘絕妙用處’,便是監視霍乾念。除此之外,若有一絲異心,你知道那后果。”
“好。”
知羅回答得輕松又自然,叫殺人如麻的萬宸都生出一絲極不舒服的感覺。
眼前這女人,好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空有美麗的皮囊,內里已全是爛臭腐朽的淤泥。
如今驅使這具身體繼續行動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怨念。
萬宸不再與知羅多廢話,執行完顏十九“扇她的耳光,到你手酸為止”的命令,隨即離開霍府。
知羅慢慢從地上站身,感覺頭重腳輕,整個腦袋都大了兩圈似的,耳朵里嗡嗡直響,眼睛也因為腫脹而視線模糊。
她扶著墻,有些踉蹌地走到梳妝臺前,艱難地坐下。她身子是沉痛的,情緒卻詭異地輕松愉快。
她一面哼起小曲,一面對著鏡子梳頭,細細為自己擦拭破裂的嘴角,開始往已腫脹變形的臉上,一層層涂抹厚脂粉。
這情景加上哼歌聲,頗為陰森瘆人。
這時,一黑一白兩個小小的身影跑進屋子,白色的貂兒不敢離得太近,墨墨則跳上妝臺,“咕咕”低叫兩聲,抬起小爪子,心疼地捧住知羅的臉。
知羅被妨礙了上脂粉的動作,十分不爽地推開墨墨。
墨墨在妝臺上跌了個跟頭,又重新爬起來,再次去摸知羅的臉,嘴里不停發出低聲輕鳴,像在安慰。
“我很好,不用同情我。”知羅厭煩地說完,一把抓起墨墨狠狠扔遠。
墨墨小小的身子撞在墻上,重重墜落在地,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連站都站不起來。
白色的貂兒立刻沖過去安撫,與墨墨首頸相交,不停發出寬慰聲。
這兩情繾綣的樣子,令知羅歪著腦袋,怔怔地看了許久,臉上慢慢浮現出一抹陰冷的笑容。
“來,過來。”她朝白色的貂兒招手,臉上露出一個特別溫柔的笑容。
兩只貂兒互相對視一眼,墨墨一瘸一拐地站起來,用頭觸觸白貂,像是在說:
“別怕,她是我的主人,她只是有點不開心而已,她不會傷害我們。”
在墨墨的鼓勵下,白貂鼓起勇氣上前。
單純的貂兒們并沒有看見知羅堆滿笑容的臉上,那雙眼睛陰冷得像冰,沒有一絲笑意。
白貂跳上妝臺,學著墨墨的樣子去摸知羅的臉,卻不料知羅突然伸手,狠狠掐住了它的脖子。
墨墨發出驚恐萬分的尖叫,急急沖上去,本能地想咬人,可那是知羅,是主人啊,它怎么舍得……
墨墨只能急得團團打轉,瘋狂上竄下跳,不斷哀鳴乞求,直到知羅的手輕輕一旋,傳來脊骨斷裂的“嘎嘣”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