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七,兇日。災煞沖南,不宜遠行。
幽州廣原城外,山頂眺云廬中,夕陽如金,照著道觀前巨大的青鼎白煙裊裊。
一道血紅色的身影來來回回,忙忙碌碌,殘香白煙還未燃盡,山寂已將行囊收拾妥當,最后對旁邊一身道袍佇立門前、神情無比擔憂的霍阾玉囑咐道:
“記牢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誰叫門也不許開。要有人狗膽包天敢翻墻,立馬會被我布置在墻圍旁的機關亂箭射死。
地窖里有我置辦好的米、面、瓜果、蔬菜、藥材還有布匹什么的,你至少半年不用去采買,我再說一遍哦,不許一個人出門,聽見沒有?”
霍阾玉點點頭,憂心忡忡地看著山寂飛快往身上綁暗箭、藏暗器的動作:
“你要去很久嗎?”
“不知道,我日夜不停駕馬,最快十一月初一能到京都,后面就看情況,只要殺了狗皇帝我就回來!”山寂起說著停下動作,將無義血衛探子發來的信又看了一遍。
越看他越有火,忍不住狠狠將信扔在地上,踩了個粉碎,切齒罵道
“狗皇帝!當初就不該只是嚇唬她,就該直接殺了她!也就輪不到她如今這樣作踐琛兒!媽的!”
山寂雖然人在這道觀同霍阾玉住著,但一直安排了無義血衛的探子,在不打擾云琛的距離,將云琛的近況隔三岔五匯報一遍。
這京都宮變之事發生的太突然,無義血衛那探子得知消息的時候,云琛已經交還完兵權了,再發急信給山寂時,云琛人已經被押進顏府。
從信中,山寂大概了解了整件事的經過。
一聽云琛要被迫嫁給顏十九,光是想象云琛那委屈受罪的樣子,山寂就額頭青筋直突突,恨不能現在就將刀子捅進南璃君喉嚨。
霍阾玉也看過那信,心中憂重不亞于山寂。
但為了不給山寂添麻煩,耽誤他快速行路,也為了不給南璃君送上新的制約霍乾念的軟肋,霍阾玉選擇留在道觀,等山寂回來。
她思索片刻,蹙眉勸道:
“有沒有不行刺的辦法?皇帝處在深宮,有許多禁軍守衛,還有京軍相護,實在難以得手,我怕……”
我怕你太危險,山寂。
這句霍阾玉沒有說出口,但山寂都懂,他一邊往靴子里裝短刀,一邊抽空抬頭,呲著白牙沖霍阾玉笑了笑,隨后眉眼又陰沉下來,罵道:
“那狗皇帝必須要殺!她此番能逼迫琛兒低頭,肯定是拿家人、朋友……一切琛兒在乎的人去要挾才得逞。這低劣本性永遠不會改,別指望那狗皇帝會良心發現會變好,只有殺了她,才是一勞永逸!”
說完,瞧霍阾玉眉頭緊蹙,小臉緊張地皺在一起,無意識地不停咬嘴唇,咬得那唇紅艷微腫,山寂不禁心頭一動,大著膽子伸出食指,輕輕勾了下霍阾玉白皙的臉蛋,又拍拍自己肩膀,笑道:
“喂,我說阾玉道長,你當我是什么三腳貓功夫的小輩?我是無義血衛的掌門哎,這天下還沒有能與我打個平手的家伙,懂嗎?你說是吧,青鳶——”
山寂說著看向圍墻邊擺弄機關的年輕人。
青鳶,是山寂給年輕人起的名字。
雖然有點娘,但聽起來挺別致,年輕人說喜歡。
山寂也特別喜歡這個新來的家伙,一年多前,獅威虎威大軍離開幽州的那天,他從一群奴隸販子手里,救下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年輕人。
在得知年輕人之所以做奴隸,是為了給身故的母親買棺材買墳地,才甘愿將自己賣為奴隸時,山寂二話不說就買下了年輕人。
在山寂看來,一個孝順母親的孩子,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從此便給了年輕人“青鳶”的名字,帶在身邊日日教導。
青鳶雖然以前沒學過功夫,但悟性極高,學什么都很快,仔細刻苦,從不馬虎,還包攬了道觀里里外外的所有雜活,心甘情愿由山寂成天使喚來,使喚去,跑腿打雜。
且青鳶人雖然勤快好學,但性子孤傲,頗有點小脾氣在,就是對著山寂,也時常臭臉不待見。
這反而愈發合山寂的胃口,覺得青鳶這小子,那股桀驁勁兒,實在是太像當年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