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人民醫院高干病房的走廊盡頭,空氣凝固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呂易直憑窗而立,指間夾著的特供香煙已經燃燒了半截,煙灰簌簌掉落也渾然不覺。
他那張平日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這一刻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銳利的目光,時不時地掃向那扇緊閉的病房門,仿佛要穿透門板,將里面的一切看個分明。
秘書和幾位醫院領導屏息靜氣地圍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大伙心里都清楚,呂副省今天親臨現場,絕非簡單的視察工作,而是想阻止林東凡喚醒喬連舟。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被轟出病房的呂副省,丟失的不僅僅是面子,同時也失去了現場控制權!
現在大家都在賭。
呂副省在賭喬連舟對死亡的恐懼能壓倒一切,賭那個不惜裝病也要保全性命的人,絕對不敢在此時此刻“醒過來”!
只要喬連舟不醒。
便可以給囂張的林東凡扣上一頂濫用職權、折騰危重病人的大帽子!到時再借著這頂帽子大做文章,便可扭轉整個案件的調查方向!
而林東凡則把賭注押在魏守勤身上,賭魏守勤一定能喚醒喬連舟。
“里面……進行到哪一步了?”呂易直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冰冷的壓力,打破沉默。
在一邊陪同的副院長,趕緊匯報實情:“病房的房門被反鎖著,目前沒人知道里面的情況。不過……魏守勤以前從醫時,是個外科醫生。現在他插手神經科的病例,估計也玩不出什么花樣,畢業術業需專攻。”
“這個魏守勤!”
聽到副院長說魏守勤這屬于跨科室瞎搞,呂易直也松了口氣。
呂易直輕笑道:“一個涉嫌巨貪的落馬廳官,居然堂而皇之地穿著便服跑到醫院里來,給另一位涉案人員把脈看病,簡直是荒唐!今天他們要是弄不出什么動靜……”
說到這,呂易直突然收緊了口風。
院長驚得額頭冒冷。
不敢接話。
呂易直的外之意已經很明顯,如果今天林東凡他們弄不醒喬連舟,那病房里的所有人都要跟著林東凡一起承擔后果。
病房內。
氣氛同樣劍拔弩張,卻透著一種奇特的專注。
林東凡好整以暇地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對嚴陣以待的魏守勤抬了抬下巴:“老魏,聽見沒?外面安靜得嚇人。呂副省正豎著耳朵,等著看咱們的笑話。他在賭,賭咱們今天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魏守勤此刻早已沒了在看守所的頹唐,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專業性的精光和一絲被挑戰的興奮。
他一邊從那個磨得發亮的舊牛皮針包里取出一排長短不一、寒光閃閃的銀針,一邊嘿嘿一笑:
“林局,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論貪污受賄,我老魏栽了,認罪伏法。
可論這手上針灸的活兒,在整個百越省的醫療系統,里我老魏認第二,還沒人敢蹦出來認第一。
呂副省不就是想看笑話?
今天我就讓他開開眼,讓他瞧瞧什么叫老祖宗傳下來的真本事!咱究竟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就知道。”
說著,魏守勤走到病床邊。
他含笑看著雙眼緊閉、呼吸平穩的喬連舟,像是欣賞一件精美的工藝品,語氣帶著點戲謔:“喬檢,如果你實在是不想醒,那我只能給你來個全套的喚醒服務,保證效果杠杠的,關鍵是我分文不收,主打一個免費為人民服務。”
第一回合:友好試探,精準點穴。
魏守勤捻起一根細如牛毛的毫針,用酒精棉仔細消毒。
“各位覺得中醫不靠譜的同志們,請睜大你們的眼睛瞧著,第一針,咱先來個溫和的‘系統診斷’。”
說著,魏守勤瞄準喬連舟頭頂正中的百會穴。
一邊下針。
一邊現場教學,“此穴,江湖人稱‘百脈交匯總開關’,督脈要穴,總督一身陽氣!相當于電腦主板的bios系統,主管管開機自檢和基礎引導!”
針尖輕輕刺入,緩緩捻轉。
“正常人扎一下,神清氣爽,相當于給系統做個碎片整理。真昏迷的植物人扎一下,可能激發神經反射,相當于嘗試觸發硬件重啟。至于裝睡的朋友嘛……”
魏守勤瞇著眼,仔細觀察著喬連舟的面部肌肉和呼吸頻率。
這一刻……
喬連舟表面上沒有任何反應,但心里卻慌得一匹,驀然感覺頭皮傳來一陣輕微的酸脹感,像是有微弱的電流掃過。
內心無聲地咆哮著:“魏守勤,我操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