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中的堅毅未曾動搖分毫。
每一次失敗,都是一次深刻的教訓,他仔細回顧著每一個細節,調整著吹氣的力度,玻璃液的蘸取量,再加熱的時間,以及按壓的手法與時機。
旺財忠誠地執行著指令,盡管它不甚明白主人這番折騰的意義,卻能清晰感受到主人近乎執拗的急切。
在接連失敗了七八次,小半坩堝的玻璃液化為一堆堆凝固的廢料之后,林風的動作與感知,在無數次的試錯中被打磨得愈發敏銳。
他發現,玻璃餅的厚度必須恰到好處,按壓的時機與力度更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木板的接觸必須迅捷,移開亦要果斷,且整個過程都需保持絕對的平穩。
又一次,他沉穩地吹制、蕩料,一個直徑約莫一尺、厚度相對均勻的玻璃“餅”再次成型。
他再次示意旺財穩住吹管,然后拿起那塊已經有些炭化痕跡的木板,屏住呼吸,眼神凝聚成一點,猛地朝玻璃餅壓了下去!
這一次,一種難以喻的直覺告訴他——對了!
木板均勻地接觸到了玻璃表面,在他迅速撤回木板的瞬間,一塊邊緣依舊不甚規整,表面也并非絕對光滑,甚至還帶著些許木板壓痕的、大致平整的玻璃板雛形,頑強地掛在吹管的末端!
雖然它與理想中的完美相去甚遠,但它確實是一塊具備了“板”之形態的玻璃!
一股強烈的喜悅沖擊著林風的心臟,但他強行壓制住這份激動,因為最考驗耐性的一步,還在等待著他。
玻璃制品最忌驟冷驟熱,那會導致內部產生不均勻的熱應力,從而引發炸裂。
這塊剛剛勉強成型的玻璃板,內部正充滿了這種看不見的“殺機”。
必須通過緩慢而精確的退火過程,消除這些應力,才能使其真正穩定下來,成為一塊可用的材料。
林風早已在主窯旁邊,用石塊和黏土搭建了一個小型的、密封性良好的退火窯。
在熔煉玻璃的同時,他就已在退火窯中引燃了火源,使其內部一直保持著一個相對較高且均勻的溫度——大約五六百攝氏度,這是他長久以來憑經驗摸索出的火候。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把特制的、前端帶有平整托板的鐵木長桿,從吹管上取下那塊依舊散發著驚人熱浪的玻璃板,讓玻璃板平穩地掉落在鋪了細沙的托板上。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卻又最輕柔的動作,將其慎重地移入早已預熱妥當的退火窯中。
放入之后,他立刻用石板和黏土仔細封好窯口,然后開始逐漸減少退火窯底部的柴火,讓窯內的溫度以極其緩慢的速度下降。
這個過程,他計劃至少要持續一整夜,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做完這一切,林風才感到一股難以喻的疲憊感席卷全身。
他幾乎是跌坐在地上,目光凝視著那緊閉的退火窯口,心中充滿了期待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終于,在令人望眼欲穿的漫長等待之后,退火窯的溫度已經徹底降到了與外界環境相差無幾的程度。
林風懷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激動心情,小心翼翼地挪開了封堵窯口的石板。
一縷晨光透過開啟的窯口,溫柔地照了進去。
他看見,幾塊承載著他無數心血的玻璃板,正靜靜地躺在鋪墊的細沙之上。
他屏住呼吸,伸出手,輕輕地、試探性地拿起了最先放入的那一塊。
入手微涼,質地堅硬。成功了!
雖然,這塊玻璃板遠稱不上完美——它的一些地方厚薄不均,表面帶著肉眼可見的波紋和一些細小的、未能完全逸出的氣泡,邊緣也不夠規整。
但它確實是一塊堅固的、具備了相當透明度的玻璃板!
陽光可以毫無阻礙地透過它,雖然光線經過折射略顯奇異,但其清晰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林風最初的預期。
他依次取出其他的玻璃板。
五塊送入退火窯,最終成功了三塊相對完好的,另外兩塊則在漫長的退火過程中,因為某些難以預料的細微應力變化,出現了幾道細微的裂紋,但林風思忖著,或許小心切割之后,還能用于更小的地方,不至于完全浪費。
林風舉起手中最大的一塊玻璃板,迎向初升的朝陽。
金色的光線穿透而過,在他身后的地面上投下了一個明亮而溫暖的光斑。他甚至能透過這塊凝固的光明,清晰地看到遠處山林間樹木的輪廓。
“太好了……太好了!”
林風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沙啞與顫抖,他緊緊握著那塊玻璃,如同握住了整個世界的光明。
旺財和魅影也感受到了主人發自內心的喜悅,在他身邊興奮地打著轉,低聲嗚咽著,分享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成功。
這木屋,終于將擁有真正意義上的窗,迎來一個全新的、充滿光亮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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