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就不可能是老奶奶馬虎弄丟的,而是碰到了賊娃子。
零九年的蓉城火車北站——在這里你能見識到這個世界近乎所有騙術,以及來自大江南北、各個流派的“佛爺”。
陳讓抑制不住嘆了口氣。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難專找苦難人。
他決定做點什么,也恰好有那個能力。
“奶奶,你確定是個黑色袋子裝的,里面有五千八百塊錢?”
陳讓看向老奶奶。
老奶奶點頭,跟陳讓說,是黑色塑料袋裝的,也的確是五千八塊錢,她出門前還專門點過。
陳總開始發揮演技。
“別說,我剛才出站時,在垃圾桶旁邊,還真看到過一個黑色塑料袋……奶奶,還有這位小妹妹,你們等著,我腿長,去找找……”
說完往站內走。
“同學……等等!”
趙蘭蕤一看就是個熱心腸,快步追上陳讓。
兩人進站后,陳讓卻停下腳步,視野左右逡巡。
他在找取款機。
趙蘭蕤急了。
“同學,你怎么停下了,咱們快去找那個黑色塑料袋啊,別被人撿走了……”
陳總抬了抬眼皮。
“趙同學,很遺憾,我根本沒看到過什么黑色塑料袋,老奶奶的錢,百分百是被偷了的。”
“那你……”趙蘭蕤先是皺起眉頭,接著杏眼一瞪,“同學,有意思么,老奶奶跟阿衣那已經夠可憐了,你還騙她們!”
“還有——你怎么知道我姓趙?”
“我還知道你叫趙蘭蕤呢,剛聽你同伴叫過你的名字——”陳讓聳了聳肩,“趙同學,這個世界許多時候都是殘酷的……所以需要一些善意的謊。”
趙蘭蕤疑惑目光注視下,陳總指了指邊上的便利商店。
“你去買個黑色塑料袋,我去取錢。”
“這——”
幾分鐘后,陳讓取好了錢。
趙蘭蕤站他身后,手里拿著個黑色塑料袋,欲又止模樣。
“傻站著干嘛,塑料袋給我啊。”
“同學,這可是將近六千塊錢,你一個人出?要不……咱倆一人一半吧。”
“你不早說?”
“額……”
“一人一半,那就是一人兩千九,算我吃點虧,四舍五入一下,你待會兒給我三千。”
“……”
不等趙蘭蕤再說什么,陳讓從她手中抓過塑料袋,把錢疊好塞里面,往出站口走。
“這家伙……”
趙蘭蕤愣了一會兒方才跟上。
幾分鐘后,陳讓邊把黑色塑料袋塞給老奶奶邊說:
“奶奶,這次算咱運氣好,袋子沒被人撿走,恰巧還被我看到了……以后咱可得仔細了。”
老奶奶接過裝錢的袋子后,先是一喜——還真找到了?
卻又面露疑惑。
這個伢子給她的、的確是黑色塑料袋,但跟她原本那個、似乎不一樣。
困惑之下,老奶奶就要打開。
卻被陳讓制止。
“奶奶,財不露白。”
老奶奶怔怔看了陳讓好幾秒,似乎是給勸住了,又仿佛明白了一切。
“丫頭,我們這是碰到了好心人啊——”
就要拉著孫女兒、給陳讓下跪。
陳總哪里敢受。
連忙將老奶奶攙著。
“奶奶,您這不折我的壽么,我就舉手之勞……”
老奶奶跪不下去,于是問陳讓的名字。
“奶奶,我叫吳強,蓉城理工大學的!”
老奶奶重復著陳讓的話,顯然是在努力記住。
“阿衣那,你哪所大學?”
陳讓多問了一嘴兒。
送佛送到西。
老奶奶和阿衣那,一看就毫無社會經驗。
別前腳挨了小偷,后腳又給騙子惦記。
此刻許多人都在圍觀,天知道里面有多少騙子。
零九年的火車北站,差不多就是整個川a地區的道德洼地。
“哥哥,我電子科大的。”
陳讓道了句“好巧”,然后看向黃博文。
“大黃,那就交給你了?”
倒沒想到,阿衣那成績會這么好。
雖然彝族地區有政策,錄取分數線會低個大幾十分。
但是阿衣那能上電子科大,卻也足見她付出的努力、灑下的汗水。
青川這種地方,教育資源多匱乏啊。
黃博文趕緊拍胸脯,說包在他身上,一定全程護送。
幾分鐘后,目送老奶奶、阿衣那和黃博文,上了開往電子科大的公交車,陳讓眼中滿滿都是愉悅。
他的確是個狗資本家。
最擅長就是把員工忽悠成牛馬,可勁兒剝削“剩余勞動價值”。
但他心中,終究還有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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