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雅寧端起酒杯,和鄭浩碰了一下:
“謝謝你,鄭浩。真的。”
這一聲謝謝,帶著幾分真誠。
兩人之間的氣氛,不知不覺間,變得融洽而……微妙。
話題漸漸打開,從人生意義聊到文學作品,又從文學作品聊到各自的成長經歷。
劉雅寧驚訝地發現,鄭浩的知識面很廣,思維也很敏捷,和他聊天一點都不無聊。
而鄭浩也發現,卸下偽裝后的劉雅寧,其實很聰明,也很敏感,對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淺薄和任性。
紅酒一瓶見底。
劉雅寧的臉上泛起了紅暈,眼神更加迷離。
她顯然有些喝多了。
“不行了……頭有點暈。”
她擺了擺手,叫來老板娘結賬。
“我幫你叫個代駕吧?”
鄭浩看她狀態不對,提議道。
“嗯……好。”
劉雅寧沒有拒絕,把車鑰匙遞給了鄭浩。
鄭浩用手機叫了代駕,然后扶著有些搖晃的劉雅寧走出餐館。
冬天的夜風一吹,劉雅寧似乎清醒了一點,但腳步還是虛浮。
代駕很快來了,是個中年大叔。
鄭浩把劉雅寧扶進后座,自己本來想坐副駕,但劉雅寧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含糊不清地說:
“你……你也上來……陪我坐后面……我有點暈……”
鄭浩猶豫了一下,看著劉雅寧確實不舒服的樣子,又擔心她一個人出什么意外,只好也坐進了后座。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夜晚的街道上。
車內光線昏暗,只有窗外偶爾掠過的路燈,在兩人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劉雅寧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但她的頭,卻不知不覺地靠在了鄭浩的肩膀上。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鄭浩的頸側,帶著酒氣和淡淡的香水味。
鄭浩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想推開她,但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他就這樣僵直地坐著,任由劉雅寧靠著,直到車子停在了一處高檔小區門口。
“到了。”
代駕大叔說道。
鄭浩輕輕推了推劉雅寧:
“雅寧,到家了。”
劉雅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看窗外。
“嗯……到了……”
她試圖自己下車,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鄭浩趕緊扶住她。
“我送你上去吧。”
他實在不放心她這個樣子自己回家。
劉雅寧沒有反對,任由鄭浩攙扶著,搖搖晃晃地走進了電梯。
來到家門口,劉雅寧摸索著掏出鑰匙,卻怎么也對不準鎖孔。
鄭浩接過鑰匙,幫她打開了門。
這是一套裝修豪華的大平層,面積很大,但顯得有些冷清,沒什么生活氣息。
鄭浩彎腰將劉雅寧小心放在柔軟的大床上,幫她脫掉鞋子,拉過被子蓋好。
看她醉意朦朧的樣子,他轉身走進廚房,找到燒水壺,接了水插上電。
等待水開的間隙,他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這間裝修奢華卻缺乏煙火氣的房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劉雅寧平日里看起來風光無限,但這偌大的空間里,似乎只有她一個人。
鄭浩端著那杯熱水,小心翼翼地走回臥室。
劉雅寧還維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蜷縮在被子里,呼吸平穩,像是真的睡著了。
他把水杯輕輕放在床頭柜上,又看了一眼那張在昏暗光線中顯得格外安靜甚至有些脆弱的睡顏。
不知為何,他心里輕輕松了口氣。
還好,她睡著了。
這樣他就可以……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鄭浩低聲說了一句,像是在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對熟睡的人告別。
他轉身,腳步很輕,生怕吵醒她,走到了玄關。
手握住冰冷的門把手,輕輕一擰——
“鄭浩。”
一個清晰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但絕無醉意,從他身后響起。
鄭浩的身體瞬間僵住,握住門把的手也停住了動作。
他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轉過身。
臥室門口,劉雅寧斜倚著門框站著。
她身上還穿著剛才的衣服,頭發有些凌亂,但臉上那層醉酒的朦朧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醒的、帶著復雜情緒的表情。
臉頰上還殘留著酒精帶來的紅暈,但那雙眼睛,亮得驚人,直直地看著他。
“你……”
鄭浩張了張嘴,喉嚨有些發干,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劉雅寧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然后,她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就這么光著腳朝他走了過來。
她走到鄭浩面前,距離很近,近到鄭浩能聞到她身上混合著酒氣和香水的氣息,能看清她微微顫抖的睫毛。
“鄭浩。”
她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聲音很輕。
“我長得不夠好看嗎?”
鄭浩愣住了,下意識地回答:
“不……很好看。”
“我家世不夠好嗎?”
“……很好。”
“那為什么?為什么你從始至終,都這么……規矩?甚至急著要走?”
她往前又逼近了一步,幾乎要貼到鄭浩身上。
“是我沒有魅力?還是你……怕我?”
鄭浩被她逼得后退了半步,脊背抵在了冰冷的防盜門上,退無可退。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那雙眼睛里不再是平日的驕縱或戲謔,而是充滿了認真的、甚至是有些執拗的探究。
他能感覺到她身體散發出的熱量,能聽到她略顯急促的呼吸。
酒量怎么可能這么小……是啊,他早該想到的。
她這一路的“醉態”,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考驗。
而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通過了。
沒有趁人之危,沒有借機攀附,只是本分地、甚至有些笨拙地照顧她,然后準備離開。
這種在她看來近乎“傻氣”的正直,恰恰是她在她所處的圈子里,極少見到的東西。
鄭浩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雅寧,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試圖解釋,聲音盡量保持平穩。
“你很好,很有魅力。我……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太合適。而且,我……”
他想說自己有目標,有規劃,不想節外生枝。
但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劉雅寧突然踮起腳尖,雙手捧住了他的臉。
然后,一個帶著酒意和決絕的吻,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話語。
鄭浩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他能感受到她唇瓣的柔軟和灼熱,能嘗到她口中殘留的紅酒氣息。
這個吻,生澀,笨拙,甚至有些魯莽,但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力量。
鄭浩的身體僵硬了幾秒鐘。
理智在瘋狂地叫囂著推開她,推開她!
但身體的本能,以及內心深處對這份突如其來、帶著強烈沖擊力的情感的悸動,讓他一時失去了反應。
而就在他失神的這片刻,劉雅寧已經更進一步。
她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勇氣,生澀卻堅定地引導著他。
理智的堤壩,在那個生澀卻熾熱的吻中,開始崩塌。
鄭浩的呼吸變得粗重,一直緊繃的神經仿佛被某種滾燙的東西熔斷了。
兩人跌跌撞撞地從玄關糾纏到客廳,衣物凌亂地散落在地毯上。
當最后一絲束縛被拋開,鄭浩將她壓在柔軟的沙發上時,動作卻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身下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寒冷或恐懼,而是一種……未經人事的青澀與緊張。
昏暗的光線下,劉雅寧緊咬著下唇,臉頰緋紅,眼神里交織著豁出去的勇氣和一絲掩飾不住的慌亂。
那種情態,絕不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女人該有的。
一個荒謬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擊中了鄭浩。
難道……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當他,劉雅寧發出一聲壓抑的、帶著痛楚的短促嗚咽,指甲深深掐進了他的后背。
鄭浩的動作徹底僵住。
他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身下眉頭緊蹙、眼角甚至滲出些許生理性淚花的女人。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澆熄了他大部分的沖動,卻也帶來了更加強烈的、混雜著震驚、憐惜與某種沉重責任的復雜情緒。
“你……”
他聲音沙啞。
“為什么……不告訴我?”
劉雅寧別開臉,聲音細若蚊蚋,帶著羞赧和一絲倔強:
“告訴你……你還會留下嗎?”
鄭浩沉默了。
是啊,如果知道她是第一次,以他的性格,恐怕真的會強行克制住自己,然后毫不猶豫地離開。
那樣,對她來說,或許更殘忍。
他看著這個平日里張揚任性、此刻卻顯得異常柔軟甚至有些無助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喻的感覺。
有沖動過后的懊悔,有對未知責任的沉重感,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全然信任和托付的震撼。
她用自己的方式,最徹底也最冒險的方式,在他的人生里,刻下了一道無法輕易抹去的印記。
“鄭浩。”
劉雅寧看向他,眼神清亮了一些,帶著一種孤注一擲后的平靜,
“你不用有負擔。”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你沒關系。”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
“我只是……不想再什么都由別人安排好了。包括……這個。”
鄭浩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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