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大法師?”
寒月心中一轉念,著實未曾聽過這尊神名,不過遠古八億四千萬年,仙佛猶如恒沙之數,他不認得也不奇怪。
卻知曉,這尊道人像或許就是自家老師追尋的位階……
“九劫萬千神,皆沒劫波中。你不認得妙樂天尊也屬正常,但你切記,尋覓位階圖時,千萬避開人盡皆知之神佛。”
天書老人肅然焚香,拜了數拜,才道:
“被劫波橫斷的如今,還人盡皆知之神佛,必然有著前人謀算在內。”
“弟子受教。”
寒月散人躬身,卻不由得想起了那位西北王。
跨行三界,他所見之天驕人杰,幾無可與那位比肩者,可就因為位階的抉擇,數次險死還生,不知去向。
“但,縱然無人知曉之位階,也未必就定然沒有前人謀算在內,終歸要看運數。”
取出兩方蒲團坐下,天書老人心情方才徹底平復下來,多年前天書殘頁被奪,對他的影響也是極深:
“你那位山海舊識的運道就算極差,數次險死還生方才避開了顯圣之難,卻偏偏又選了逆亂心猿這條崎路……”
“崎路?”
看著自家師尊略有些惋惜的神情,寒月散人只覺心頭一涼。
對于所有親歷了龍泉之變的后世修行者而,那也是令人絕望的一幕。
那般天賦才情都堪稱絕世的存在,極盡所有的掙扎都不過求了個生死不知,
這若是仍在劫中,那未免也太過令人絕望了。
“那逆亂心猿難道也……”
“不好說,不好說。”
天書老人只是搖頭,在弟子數次追問之下,他又自沉吟了許久方才道:
“比之恒沙也似的道果,位階圖卻是越近大道越是稀少也罕見……
都說大道三千,可道路不乏崎嶇斷絕者,大多數位階,至八極已是極限,根本無望追尋更高……”
八極之下,道果遠比位階圖要珍稀的多,可對于任何成就八極的修行者而,尋覓道果已非難事,真正難的,是位階圖。
“萬仙圖錄中有著類似記載,據說,龍泉當世八極主,只有寥寥幾人尋得七元位階圖……”
寒月散人心下嘆息。
何止是七元位階圖?
他至今連契合自己的八極位階圖都未尋到,更重要的是,有些道路,根本不敢觸碰。
龍泉之變的前車之鑒在前,他如何能不心生擔憂?
“位階圖非天地自有,而是諸劫以來無盡修行者對于道果、天地、大道的領悟,是前人在己心與天心之間鋪徹之道路,大道難行,自然越往后,越稀少……”
天書老人微微一頓:
“若為師所料不差,那逆亂心猿的后續道路,不在須彌,就在天庭!”
“這……”
寒月散人心頭一顫:
“他未走顯圣,已是惡了天庭,又打斷佛門燃燈儀式,這,這……”
前路未絕,卻盡在敵人手中,這只怕比前路絕斷還要來得可怖了……
“九劫三十六重天,半數以上皆為神、佛所掌,他獲罪兩家,縱然未死,也可見其前路之崎嶇了……”
天書老人默然。
那一剎,他是有機會截留天書殘頁在手的,但……
寒月散人心神搖曳,有悲有怒:
“天海未開之時,修行已是如此艱難,天海洞開之后,后世修行者,豈非無路可走?”
“如之奈何?”
天書老人輕聲一嘆。
有許多話他并未說出口,非刻意隱瞞,而是一旦點明,他怕自己這弟子此后都不敢再進一步。
逆亂心猿非絕路,卻是崎路,其于九劫乃至于諸劫之前之所以聲名赫赫的最大原因是,
此位階與神佛兩道不少位階的儀式有關。
當世或無人知曉,但他卻曾在某處古跡之中看到過只片語……
“凝神靜氣!”
一嘆之后,天書老人于神像之前躬身數拜,心神與法力齊齊震蕩。
經由這尊道人像,心神歸入冥冥之間,以此觀天地星宇,眾生氣象。
嗡!
寒月散人心中微凝。
只覺無盡的氣機飄忽縱橫于天地之間,錯綜復雜,極盡繁復而又神秘莫測。
恍惚之間,他似乎觸及了這方天地的本質,看到了那一株矗地拔天,環抱星海的世界之樹。
無盡的玄黃之色充塞了目之所及,以他的修持,根本無從辨別任何一縷氣機的來處與根底。
嗡!
似一剎不到,實則已是數日之后。
寒月散人從這奇異狀態中跌落而出,只覺心神俱疲,汗出如漿。
再抬頭,卻見自家師尊長長吐息,汗氣蒸騰,似也疲憊至極。
“難怪那大悲光要來尋我,卻原來玄黃氣亂,天下諸般數算之法,盡皆難為……”
擦去滴落的汗珠,天書老人居然都有些踉蹌,好似耗盡了所有心神與氣力,直接跌坐在地:
“寒月,你持打神鞭出,代為師去一遭‘玄天大州’,大豐王都……”
一句話未說完,這老道居然都有些喘不上氣,好半晌才恢復了些許氣力:
“為師被玄黃氣機所反噬,需數載調息,你去那王都東城,等一人主動尋你……”
“師尊……”
寒月散人沒來由得心中有些微憂慮,卻在自家師尊的注視之下,也只得躬身應下:
“弟子遵命!”
……
……
嗡!
絲絲縷縷的香火飄忽間沒入云巔,于星海之下,十日之上,那一片極盡神圣之天宇匯聚成海。
拔地超天般的圣山承載的天闕之上,香火信仰如海,靈機如云如霧。
千萬座廟宇于靈云霧海中起起伏伏,洪亮的禪音不住回蕩,洗滌著云海,天闕,乃至于虛空。
“玄黃氣亂的如今仍能窺探天地玄妙,無怪乎敢以‘天書’為名,無怪乎世尊看重……”
一間古廟前,大悲光合十雙手,于那天書老人洞徹天地的剎那,也極目遠眺。
但目之所及,卻只見玄黃一片,非但無有所得,反而被玄黃世界樹的氣機震傷,七竅皆有金血流淌。
“玄黃氣亂則天地亂,母樹震蕩含劫,再去窺探,只怕就不只是反噬那般簡單了。”
擦去金血,大悲光緩緩回頭,洞開的古廟門后,走出一小小身影。
細看之下,那繚繞的佛光之下,是個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唇紅齒白的小和尚。
“師兄!”
大悲光微微躬身。
這看似不過十余歲的小和尚,乃是如今千佛天大教主,寶月僧,成道還在他之前。
“嗯。”
寶月僧披著寬大僧衣,于佛光繚繞之下,來到古廟之前,似也在遠眺玄黃母樹:
“她去見你時,說了什么?”
“師兄……”
大悲光神情微微一緊,卻還是躬身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