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倩終于找到怪異的咯吱聲響從何處而來。
她看著余懷周握緊到青筋畢現的拳頭,莫名感覺自己所想似乎是……
不等想法落到實處。
伴隨著孩子被吵鬧驚醒的吭吭抽泣,余懷周拳頭冷不丁松開了。
驚雷一樣的低吼散去。
他像是沒因為趙曉倩的話憤怒過,和她提出倆人現在這樣不合適一樣的平靜,“我現在是你們這地的人。”
余懷周視線從她身上移開,走近嬰兒床,躬身輕拍被嚇到沒睜眼只是撇著嘴抽泣的寶寶,“你們這地的法律規定,不管是正常生育下來的孩子,還是私生子,享有同樣的財產繼承權,可重婚卻是違法的,且要受人指摘,對簿公堂也沒半點勝算。趙曉倩。”
孩子在他的輕拍下緩和了抽泣。
余懷周輕捏他身上的薄被,古井無波,“我是已婚。”
孩子恢復了平靜,在即將重新睡沉間徘徊。
余懷周聲音低了很多度,像氣音,因為輕,導致有那么點溫柔的意味,“親手選下的已婚。”
這幾句話乍聽下比余懷周剛才的話溫和多了。
最起碼沒那么高高在上和霸道。
可隨著這話落地,趙曉倩繃著的背脊微微往下彎了彎,周身的力氣被盡數抽空了。
這力氣中含雜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巨大勇氣。
她在余懷周把孩子重新哄睡著想去洗手間時再開口,“你就不怕秀蓮知道你在我和孩子身邊嗎?”
余懷周腳步沒停,頭也不回,“她知道。”
趙曉倩問余懷周,你究竟是想綁死孩子,還是在借著綁死孩子來綁死我。
余懷周像是沒回答。
但不管是重婚犯法,還是他已婚,都相當于回答了。
尤其是他親手選下已婚這句。
在無聲且直白的告訴她。
不管余懷周對她還有沒有在乎,他們都不可能了。
余懷周放棄了她。
他沒想綁死她,想綁死的只是孩子而已。
趙曉倩在余懷周重新抬腳去洗手間的剎那開口,“我不想……看見你了。”
余懷周直接去了洗手間。
南珠走后沒再來。
趙曉倩說了不想再看見的余懷周也沒再出去。
趙曉倩的生活在繼續,但后半個月和前半個月有明顯的不一樣。
余懷周給她端水泡腳,她泡,但是時長不夠,余懷周不再輕嘖讓她多泡會,趙曉倩也真的次次沒再多泡。
余懷周給她盛湯,但不再盯著她喝完。
趙曉倩有胃口就喝完,沒胃口就不喝。
她還是一日三件套。
但不是之前的躺著看書,起來走一走,對孩子看了又看。
而是躺著看書,睡覺,發呆。
在月子中心快到期的時候,三件套變成兩件套,要么長時間睡覺要么長時間盯著窗外發呆。
出月子中心前夕。
趙曉倩對余懷周開了這后半月第一次口,“我要住我的別墅。”
余懷周在整理孩子和她的衣服。
聞手頓了頓,沒應。
趙曉倩每天睡得時間很長,最低十二個小時,按說睡這么長時間該精神飽滿,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但她不是。
懶懶的,倦倦的。
氣色還是好,白白軟軟到皮膚像是水做的。
可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沒精神。
洗了澡和頭的這晚,神色這般,聲音也是,“如果不想我和你鬧得天翻地覆,就送我和孩子回家。”
這話掰開字瞧是威脅。
可聲音太綿軟了,像是氣音般。
因為長時間不說話的緣故,還有點磕絆,半點殺傷力都沒有。
余懷周眉頭悄無聲息的皺了皺,還是沒理會。
隨著余光中趙曉倩的身影一動不動。
收拾衣服的手終于停住,偏臉看過去。
趙曉倩睡著了。
坐著。
余懷周靜待了十幾秒,確定趙曉倩真的睡著了,抬腳走近在她身邊蹲下。
仰頭看趙曉倩耷拉下來的臉。
昏暗燈光下,面色依舊是好好被養著的粉白。
因為垂著腦袋,導致尖尖的下巴被藏起來,粉色的唇嘟了起來。
不止沒病態,還有種少見的憨態可掬。
余懷周定定看了許久。
起身輕扶她肩膀,把人歪倒在床上。
撩開被子想給她蓋上。
目光冷不丁觸及到她泡完腳套上的襪子那。
趙曉倩是個極好養活的人。
吃什么都行,穿什么都行,睡哪也行。
對物質要求低的人大都邋遢,但她不是,生活習慣相當好。
飯前飯后洗手漱口規矩利落又到位,從不遺漏。
被子蓋的橫七豎八,但要香香的,且四角整齊,超過五天沒換,再懶得動彈也會爬起來換上。
衣服極少熨燙。
但掛區規整,疊區更是。
洗滌勤,更換更勤。
平日出門干凈整齊是最低標準。
趙曉倩對物質要求很低很低,但她的生活習慣真的很好。
是刻在骨子里不會改變的特質。
即便是再狼狽,余懷周也未曾見趙曉倩衣衫凌亂和錯位過。
可現在……
余懷周皺著眉躬身把趙曉倩穿反且橫七豎八的襪子脫掉,重新給她套上。
撩起被子朝上蓋的手到中途再度停下。
趙曉倩不止襪子是反的,且腳縫歪斜。
睡褲也錯了邊。
余懷周把睡褲給她正好。
坐在床邊定定看她許久。
看粉白的臉,沒有黑眼圈的眼簾,聽她均勻的呼吸。
搖搖頭,甩開腦子里鉆入的胡思亂想。
隔天趙曉倩抱著孩子坐上余懷周的車。
她說了要住回明珠園旁邊她的別墅。
還說了不想我鬧得天翻地覆就送我回去。
但車開往的方向依舊不是明珠園的方向。
是余懷周在京市的房產。
那套欺騙她說是租的,但實際是他個人的大平層。
她在余懷周接過孩子去安置后環視四周名貴奢華到極點的擺件。
斂眉沒說話也沒鬧騰。
順著余懷周的指去開門的次臥。
等到余懷周把孩子安置好,衣服等取出來歸置好。
大開的次臥房間里,趙曉倩已經睡著了。
拖鞋一只在腳上,一只掉在床邊。
她沒換睡衣,穿著外衣趴著,臉大半埋進了被子里。
余懷周看了許久,指甲無意識掐進了掌心。
趙曉倩一覺睡醒,天色已近黃昏。
她餓的有點迷糊了,扶著門爬起來下床,赤腳就出去找吃的。
沒等摸去白天草草看了一眼的冰箱。
鼻息微動,先聞到風吹來的淺淡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