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是張貼滿整張墻壁的地圖。
指節分明的手指,緊握記號筆。
在上面用力的劃下一道一道又一道橫線。
這橫線從邊界城出發,直指八大州。
亂碼和橫線在趙曉倩腦中不斷交織縱橫。
繁密凌亂到將趙曉倩的腦海攪動成渾濁一片。
她于天光大亮中猛然睜開眼。
劇烈呼吸幾秒后,視線下移到握著她手熟睡的南珠。
她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趙曉倩擦拭掉額頭的冷汗,輕起身想把身上的毯子蓋在南珠身上。
不過剛一動作。
電視屏幕因為剛才她輕動一下壓到遙控器而亮了。
跳出的畫面正是趙曉倩之前關掉的紀錄片。
時間朝后游走一秒。
紀導壓抑的哭聲鉆進一道聲音。
“你哭什么?”
四年后的余懷周,從兒童徹底蛻變成了少年。
變化的是處在變聲期低沉又磁性的聲音,和越加明艷與張揚的五官。
氣場卻毫無變化。
他背光站著,手背后居高臨下,腦袋微微歪斜,像是真的不明白,“紀先生是在哭你虛費四年光陰嗎?”
紀導擦干眼淚,回頭看向他,“你是下一任家主?”
逆光而站的少年點了頭。
他和四年前幾乎一般無二。
平淡的語氣,隨意的輕點頭,像是泰山壓頂也不足以讓他改了顏色。
那會的平靜在紀導眼底是正常,畢竟出身尊貴,氣度不凡似乎應該。
這會的卻不是了。
被激怒的紀導發狠朝余懷周跑。
不過兩步。
‘砰’的一聲。
余懷周不動如山,他小腿被猛踹,屈膝跪地。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時,冰涼的槍口抵上他的腦袋。
未來家主的地位僅次于現任家主。
余懷周神圣不可侵犯。
他在身邊兩個守衛毫不猶豫拉上槍栓時抬手,輕按下槍桿。
朝前一步,微妙的擋住了另外一人的槍桿。
俯視在地的紀導,“你的眼淚是為這二十四座城池而流。”
他聲音隱約像是柔軟了點,“對嗎?”
紀導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
余懷周說:“回去吧,別再來了。”
“你不想讓我幫你嗎?”紀導掙扎著吼出聲,“如果我都不幫你,這世上就沒人會幫你們了!”
“想活當自救。”少年余懷周處在變聲期的聲音非比尋常的成熟與幽遠:“這世上沒有神。”
這部長達兩百多小時的紀錄片,在余懷周的背影中畫下句號。
許久后,趙曉倩看向醒來也在盯著電視的南珠,“自救。”
趙曉倩知道余懷周的后手是什么了。
她眼淚落下的同時,告訴南珠,“網絡。”
外面世界有的,邊界城百分之九十都有。
像電視、洗衣機、對講機。
還有百分之十沒有,也可以說成因為條件的原因,沒有普及,也普及不了。
一是必須和外面世界接軌才能造出的重武器。
這東西,外面世界不允許他們有,再多的黃金也換不來。
另外一個便是這些年快速發展,已經普及全球的網絡。
下定決心要拿走他們家園的境外和周邊,就像是重武器一樣,同樣不可能允許他們擁有。
所以邊境城的網絡在發展,但只發展于二十四城之內,外面的網絡,他們聯不上。
境外和周邊之所以不允許的原因是現代人類的自由和民主意識太強大。
邊境城子民數百萬。
在境外和和平國家的夾縫里艱難求生數百年。
一旦被外面世界的平民知曉他們的存在。
境外即便是拿下了邊界城的土地面積。
想要踩著大片的尸體成立,在萬眾民聲下也不可能實現。
余懷周之所以下令一退再退。
讓二十四座城市的子民在短短五個月擠滿了八座城。
是因為人頭密集,看著才觸目驚心。
之所以不給解釋,強勢的撕破他們的信仰,是為了讓他們為了活命去拼命呼救,這樣看著才鮮血淋漓。
他每晚做的一個又一個硬盤,是邊界城為了自救要對外呼出的信號。
告訴全世界,境外和和平地區的權貴,要拿他們數百萬血粼粼的生命去換取利益。
那一道道指向八大州的橫線,是邊界城對外呼出自救信號的媒介。
所以境外打到主城了。
邊界城的長老依舊打著送禮的名頭在八大州閑散四逛。
他們不是在逛。
是在等家主余懷周下達指令。
下達唯一能讓邊界城數百萬子民在境外炮火侵襲下活下來的指令。
趙曉倩心臟突然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她猛的起身去床邊。
拉開床頭柜將里面的房產證,車的大本,銀行卡,還有信托公司的存帳單。
以及之前被她丟進抽屜的鉆石袋子。
拿到手里后大步去門口打開門。
瞧見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正在擺弄手機的游朝愣了下。
回神直接把手里亂七八糟的東西遞過去,“幫幫我。”
趙曉倩用肩膀布料蹭掉沒出息往下掉的眼淚,“邊界城四散在八大州的長老手里拿著余懷周親手做的硬盤。”
“那硬盤里有什么我不清楚,但一定連接了邊界城剩余的八座城。”
“八大州是四州國統稱,想要瞞過四個州國進他們的網絡線很難。”
“你幫我想想辦法,讓長老們帶來的硬盤進他們的網絡線,不求四州國同時,好歹有一個,讓邊界城有曝光在這個世界上的機會。”
趙曉倩有點急了,把抱著的東西一股腦的朝游朝身上塞。
游朝皺眉想退。
睨了眼趙曉倩身后的南珠。
沒退。
但也沒接趙曉倩遞來的東西。
房產證和車的大本,以及信托的存帳單在臂彎間停下了。
可那袋鉆石沒停下。
因為游朝沒接,而趙曉倩已經松手。
嘩啦一聲掉在了地面。
趙曉倩慌張蹲下撿。
一顆顆散下來的碩大鉆石進了袋子。
她手停住。
捏起地面一枚鉆石戒指。
這是……余懷周當初給她戴上的婚戒。
后來被她打包賣給了二手奢侈品回收,連同送給余懷周的奢侈品一起。
趙曉倩摩擦了瞬指環內部她名字的縮寫,喃喃自語,“你為什么會在這兒?”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