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倩想說不想笑就別笑了。
遲早要有這么一天。
我已經準備好了。
可是說不出來。
南珠和游朝重新進組了。
趙曉倩的生活在繼續,沒問過南珠邊界城如今到底怎么樣了。
也沒找人找關系要過關于邊界城簡訊的任何一個字眼。
七月下旬。
南珠集中拍攝的獻禮片片段告一段落。
朝劇組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回來陪趙曉倩做四維檢查。
正常懷孕前三個月體重增長緩慢,中間三個月體重會激增,越后期,體重增長越明顯。
趙曉倩相反。
前三個月快速長。
到四個月朝后,體重增長出奇的慢。
肚子不斷大的緣故,有點圓的臉瘦下來不說,有點肉肉的手背恢復了從前的柔軟單薄。
但還好。
孩子一切正常。
各項指標甚至是超的。
極其健康的一個男孩。
醫生囑咐趙曉倩多吃點,不然營養可能會跟不上后面孩子和母體的需求。
趙曉倩應下。
她想努力多吃,但一直很好的胃口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差了下去。
這點差。
在紀錄片斷斷續續快播放到尾聲時,甚至到了吃什么都有點反胃的地步。
反胃的原因是紀錄片中紀導的臉。
紀導拍這部片子的時候還是個大學生。
他從大一開始拍攝,斷斷續續拍了整四年。
這四年里,紀錄片中再沒余懷周的臉。
有的只是邊界城平民們日復一日無憂的臉。
還有越來越沉默的紀導的臉。
他第一次在邊界城待了一個月。
那一個月斷斷續續的鏡頭里,他激動又興奮。
眼底全是要功成名就的光。
第二次再去。
光不見了,成了困惑。
他告訴鏡頭這邊的趙曉倩。
上次結束拍攝會他回去找導師整理素材,導師和他一樣激動興奮,拿著他的素材朝上提報。
在上一層便被壓了下來。
不管是清明還是現在。
將自由和民主貫徹最徹底的永遠是學生,其次便是傳輸給他們這種思想的老師。
再朝上數,是學校。
紀導的素材被壓下來了。
從學校到導師。
并且警告他,把邊界城的事爛在心里。
第二次再去的紀導,是去尋求答案。
為什么這座城池存在這個世界,文明也在發展。
卻見不得光。
富家少爺出身,無憂無慮的紀導在這里待了十天。
出城去了境外。
花重金在那些人的碎語中找到了答案。
這座城在境外戰爭結束后會淪為利益的犧牲品。
知曉他們存在的人皆知。
第三年,他又來了。
城市還是那座城市。
生活在境外和和平地界的中間線,像是世外桃源。
紀導卻沒了話。
第四年。
他再次來了。
告訴鏡頭這邊的趙曉倩,“明年我不來了。”
短短四年滄桑無數的紀導泣不成聲,“因為我沒有能力救他們。”
趙曉倩在胃里翻山倒海后關了電視。
抱著垃圾桶吐到胃里的膽汁幾乎都要吐出來。
循著動靜抬頭。
和門口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南珠對視了。
她想對南珠提起笑。
南珠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個禮拜假期,凈操心她不動彈的體重了。
可笑沒出來,眼淚先出來了。
趙曉倩問南珠,“主城破了嗎?”
南珠喉嚨滾動許久,“是。”
邊界城和境外的戰力懸殊到說是天壤都不過分。
但邊界城這么多年一直在加固城墻,想破城,沒有個一年半載很難。
更何況邊界城足足有二十四座城池。
主城在從邊界線數第十六座。
不止人手最多。
槍支彈藥和重武器更是琳瑯滿布。
游朝算過。
即便前面丟的倉促。
境外想破家主在的主城。
沒有兩個月,根本不可能。
可不過一個月。
主城城門直接被轟開了。
趙曉倩嘴巴開合半響,問南珠,“他呢?”
南珠眼圈泛紅,“不知道。”
不知的緣故是邊界城亂成了一鍋粥。
邊界城存在了數百年。
最難的年代除卻早就被人遺忘,也沒人能證明的立城時期。
只剩下有老人能回憶起來的饑荒年代。
那會邊界城貧瘠,可再貧瘠到底也有這么多人口。
有人就有吃的。
被大股雇傭兵打散的小股游兵,不斷朝邊界城進攻。
餓的連槍都拿不起來的邊界城,依舊寸土未讓,邊界城二十四座城還是二十四座城。
而今境外和邊界城開戰。
短短五個月。
邊界城連丟十六座城。
上百萬的城民丟家舍業,一退再退。
邊界城如今的混亂。
不是家主下令朝后撤,手足無措的混亂。
也不是境外窮追不舍,槍炮近在咫尺的恐懼慌亂。
而是信仰崩塌的混亂。
他們不明白,為什么多年來守護他們的家主突然不守護他們了。
為什么炮火會距離他們這么近。
為什么他們要一退再退。
退到沒有城池可退后,等待他們的是什么?
主城破。
不停退,不停退,沒完沒了退。
幾乎將其余八座城池塞的滿滿登登的民眾爆發了。
抱著幼童,坐在連躺下都做不到,人滿為患的大街上,痛哭唾罵。
他們信奉多年的神明在干什么。
為什么任由境外掠奪他們的家園,踐踏他們同胞,揮起屠刀對準他們的脖頸。
他們的哭喊怒罵詛咒甚至一度壓下了一墻之隔的連綿炮火。
而余懷周……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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