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軒別苑,會客廳。
江遇見到宋律風后,紳士上前,“宋律風,好久不見!”
確實是好久不見。
宋律風上一次見江遇,還是他們大學時期。
那時,宋律風經過林聽和江遇的醫科大學,他給林聽帶了一些從國外帶回來的特產。
當時醋意滿滿的江遇直接把他帶的特產,扔進了學校門口的垃圾桶。
這件事情,兩人記憶深刻。
那個時候,宋律風滿心以為,江遇那般愛林聽,一定會一輩子疼著她,護著她。
轉眼間,林聽卻因錯失最佳治療機會,沒有抗癌藥救命而含恨離世。
回應江遇的,是宋律風起身后的滿眼指責,“江遇,小聽明明可以活下去,當時你為什么不給小聽一盒抗癌藥?”
江遇沉默,“……”
這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過錯。
悔恨之意像洶涌的浪潮一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在這陳悔恨的浪潮中,快要窒息。
用力深呼吸后,他看似平靜地比了一個手勢,“坐下來聊。”
“直接說你今天找我什么事。”顯然,宋律風并不愿意和他長聊。
江遇直入主題,“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宋律風臉色冷淡,“免開尊口。”
說罷,宋律風拿起自己的公文包,邁步離開。
江遇望著怒意滿滿的背影,道,“和林聽有關。”
這時,宋律風才停下來,轉身回頭。
林聽是宋律風高中時期的白月光。
只是那個時候,她和江遇兩情相悅,他只有默默成全。
這些年,宋律風成家立業,有了賢惠的妻,可愛的女兒,他對妻女疼愛有加,心中卻總是缺了一角。
一聽是和林聽有關,宋律風疑惑起來,“江遇,你不會是因為六年前,林聽入獄的事情,才找我過來?”
江遇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尤其是像宋律風這般明察秋毫的律政界翹楚。
他抱出一摞厚厚的文件袋來,“這是我找人拿到的,當年林聽和周自衡案件的卷宗。”
宋律風:“你能拿到這么多卷宗?”
江遇:“當然是復印件。”
宋律風:“你是懷疑,林聽和周自衡的案子,是一樁冤案?”
當年這件事情,宋律風也是知道的。
只是林聽和周自衡的案子,是他們的死對頭接的案子。
宋律風了解不到任何情況,所以也幫不上林聽什么忙。
那些卷宗,江遇已經看過了。
他拆開其中一卷,把自己標注過的地方,一一指給宋律風看,“你看看這里,還有這里,是不是太過蹊蹺?”
被江遇指著的標注過的文字,宋律風并沒有去看。
他對著江遇冷笑了一聲,“江遇,你這算是什么?”
他覺得可笑,“林聽活著的時候,你把她們母女倆往死了虐。現在她死了,你卻在這里裝什么深情?”
這樣的指責讓江遇啞口無。
一時之間,兩人沉默了起來。
胸口鈍痛的江遇,打破沉默,痛聲問道,“宋律風,當時林聽找你幫她辦領養手續的時候,她有對你說過什么嗎?”
“你知道是我幫她辦的,柚子的領養手續?”宋律風反問。
江遇沒臉回答。
當時他不但不同情林聽,甚至還懷疑她和宋律風關系不正當。
宋律風痛心道,“江遇,你知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小聽,是有多絕望,多無助?”
“……”江不知道,他被仇恨和痛苦蒙蔽了雙眼,失去了理智。
他就是渾蛋。
直到林聽去世,他才知道,是他把林聽一步一步推向絕望和無助的深淵。
他是這世間最殘忍的劊子手。
帶著沉痛的心情,他堅定道,“我要還林聽清白。”
“呵!”宋律風一聲嘲諷道,“活著的時候你不管,人死了你才想起來要還人清白?江遇,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該把小聽從你手中搶過來。”
江遇回到正題,“宋律風,替林聽翻案的事情,拜托你了。”
宋律風抱起那一摞厚厚的卷宗,怒意滿滿道,“我不是為了幫你,我是為了死去的小聽。”
……
深夜,江遇把自己關在畫室。
林聽去世半年,他每一次思念林聽,都會來畫室。
明明記得那樣深刻,可是記憶逐漸模糊。
他再也畫不出林聽的樣貌來。
他拿出和林聽唯一的一張合照。
那是他們高中時期拍的大頭貼。
當時放在錢包里,后來和錢包一起遺落了。
半年前,他和林聽在海邊的露天餐廳偶然相遇。
餐廳經理拿著裝有他們合照的錢包,前來歸還。
是他對餐廳經理說,這錢包和照片,他都不要了,林聽才把照片撕碎,又將錢包扔在了垃圾桶。
錢包他尋回來了。
照片也尋回來了。
可是無論他怎么修復這張大頭貼,那些裂痕都沒有辦法被抹去。
同樣無法被抹去的,更是他對林聽永久性的傷害。
骨節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照片上的臉蛋,“聽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這天晚上,江遇坐在椅子里,將那張殘破不堪的照片放在胸口處,久久未眠。
翌日在一陣電話鈴聲中,江遇被驚醒。
電話是黎山墓地的物業管理處打來的。
接完電話,他換了一身黑色的運動服,趕往黎山墓地。
墓地管理處,江遇戴著口罩,填完表格。
他來應聘墓地園藝管理工。
填完表格,他主動說,“我一天可以上十個小時的班,工資多少都無所謂,而且我力氣大,手腳利索,我一個人可以干兩個人的活。你們請我絕對劃算。”
對方考慮了一下,答應了他。
林聽去世半年。
夏靜姝不僅買下了整片黎山墓地,還買下了墓地的物業管理公司。
為的就是不讓他到墓地看望林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