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沒人在乎,沒人理睬。
在這種地獄般的國度,死,也許不是痛苦,而是解脫。
(請)
戰亂之地
“不能停。“
向導聞立馬出制止。
“這里停下來就是找死!”
他的聲音略帶顫抖。
如果不是宋和平給得太多,打死他都不接這趟活兒。
吉普車的輪胎碾過散落的作業本,某個稚嫩的筆跡正在練習“2+2=4“,洇開的藍墨水被彈孔貫穿,形成詭異的等號。
路在前方斷裂成彈坑,他們不得不繞進村莊。
空油桶在熱浪中哐當滾動,宋和平看見孕婦腫脹的腳——那雙腳的主人倚在炸塌的水井邊,青紫趾甲深深摳進泥土。
她的襁褓安靜得反常,褪色的頭巾下露出半截焦黑的小手。
有蒼蠅在嬰兒蜷曲的睫毛上跳舞,而母親干涸的乳房仍固執地貼著死嬰嘴唇。
宋和平什么都做不了。
他對這一切似乎都麻木了。
真實的世界永遠是那么殘忍。
這些年在戰亂地區討生活,早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幸福。
穩定,才有幸福。
他忽然想起了祖國。
那才是真正的天堂。
教堂尖頂終于出現在地平線時,天空忽然開始飄起了毛毛雨。
宋和平看到了村落。
那個教堂就在村落中央,用很簡單的木材搭建。
十字架矗立在教堂的頂端,抬眼就能看到。
在細雨中,這是一幅讓宋和平感覺十分復雜且怪異的圖案——西方的殖民主義為非洲帶來了災難,至今非洲大陸上多數戰爭都是因為當年殖民者在這里為了便于管理進行種族劃分或者在走后隨手拿筆在地圖上切割邊界所造成的爭端。
一切的血禍都源于此。
可現在,他們又打著維護和平的旗號,甚至他們的教會又派出了教士來這里傳教,還做著人道主義的事情。
這讓宋和平感到滑稽。
救人是他們,殺人者,也是他們。
吉普車駛入村莊,看到車輛的婦女兒童驚慌失措四散逃竄。
在教堂前,吉普車剛停下,大門就被推開,一個白胡子拉碴頂著一個雞窩頭的白人老頭從里面走出,目光警惕地看著這些不速之客。
宋和平剛下車,老頭兒就朝他們擺手:“這里是教堂,不允許攜帶武器進入!這里沒有軍人,這里只有婦女兒童和傷員。”
宋和平看著虔誠而且善良的老頭,笑著說道:“我們不是武裝人員,我們只是前往埃塞的商人,我的同伴遭遇搶劫被打傷了,他急需救治,聽說你這里有醫生對嗎?”
老頭聞,愣了一下。
然后身后的教堂大門內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金發女郎。
“傷員在哪?我看看。”
“在這里。”
宋和平指指車后座。
“他大腿受到了槍擊,我暫時用止血帶止住了出血,但需要縫合和消毒。”
金發女郎順著臺階走下,來到了車旁。
宋和平將她引到后座,指著躺在那里已經臉色煞白的侯總說道:“就是他,傷在大腿上。”
金發女郎俯下身,熟練地開始檢查傷口。
宋和平注意到女郎身上的白大褂上全是血……
這說明她之前也在救治傷員。
“出血量看沒擊中大動脈,有救,不過……”
她回過神來看著宋和平。
宋和平也看到了她那雙藍灰色的瞳孔。
和安吉爾不同,這個女郎的身上略帶著一點兒東歐人的氣質,看起來有點兒斯拉夫人的血統。
“我需要有人幫我一起做這個手術,因為我的助手死了,早上有一支叛軍來過,她出去村外采集食物,不幸被打死了……”
“行,我學過戰場救護,給你打打下手沒問題。”
宋和平義不容辭地說道。
“那就快點吧。”
女郎一揮手:“把他抬進去!”
教堂里的面積其實很小,大廳此時已經完全騰了出來,桌子椅子被推到了靠左一側,右側全部空出來,用桌子拼成病床和手術臺。
剛進教堂,宋和平就聞到了濃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一排過去十多張簡易病床上都躺滿了受傷的村民,包裹著白色紗布的手腳上伸著血漬,一看就是剛受傷時間沒多久,紗布都是新的。
“我們要快點了,因為我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回回來。”
女郎清洗了雙手,戴上了一副新的手套。
“他們?”
“對,他們。”
“哪個他們?”
“叛軍,他們早上來過,被丹尼打退了,不過早上只來了十來個人,丹尼說,他們一定會找人回來報復的,建議我們馬上撤離。”
“誰是丹尼?”
“我們教堂里的木工。”
“木工?”
宋和平愣了一下。
什么時候木工也這么牛掰了,能打退十幾個叛軍?
“嗯,別說這么多了,幫我剪開他傷口上的紗布,然后……”
“你叫什么名字?醫生。”
“瑪利亞。”
女郎抬頭看了一眼宋和平,低頭繼續處理傷口。
“瑪利亞波列扎耶娃。”
“俄國人?”
“算是……”
“我們的同伴里有個你的老鄉,他叫安東諾夫。”
宋和平一邊幫忙,一邊跟瑪利亞東拉西扯,讓氣氛不至于太過于沉悶。
按理說他鄉遇老鄉,咋說都能拉近幾分親近。
沒想到瑪利亞聽說后一點都沒有情緒上波瀾,而是淡淡說道:“非洲這我有很多老鄉,但他們都是來這里搶錢的,我是來救人的,我跟他們不是一路人……”
宋和平:“……”
心想,這妞還真有點兒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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