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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5章 紅星廠之狐

      紅星廠之狐

      “這么快就要走了啊?”

      李學武同楊駿握了握手,很是客氣地招呼道:“不是還沒結束呢嗎?”

      “你說的不是反話嗎?”

      楊駿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應該說的是‘你終于走了啊!’才對吧?”

      “呵呵,怎么可能呢。”

      李學武輕笑一聲,掏出煙盒敬了他一根,道:“對于工作組,對于您,我是很歡迎的。”

      “嗯,你說這個我信!”

      楊駿自己點了煙,火柴點了點李學武后,這才搖晃著熄滅了。

      “沒有工作組,沒有我給你搭檔,你們廠的這場戲也唱不好,不是嗎?”

      “呵呵呵——”

      李學武微笑著搖了搖頭,道:“看來您對我們廠的工作有很深的誤會啊。”

      “嗯——”楊駿同樣搖了搖頭,吐了一口煙霧,微微瞇著眼睛說道:“誤會不了——”

      “我唯一的誤會,就是小看天下人了。”

      他用夾著香煙的手點了點李學武,目光難掩異樣的欣賞和敬佩。

      李學武對于他的“溢美之詞”并沒有感到榮幸和欣喜,很平淡地招手示意彭曉力泡茶。

      “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我在這層。”

      楊駿先是用手比劃著眼前的高度,又往下壓了壓說道:“你們,是在這層。”

      “沒成想,在這層的是我,而你們——”

      他抬起手過頭頂,意味深長地說道:“比我高出三丈外了都!”

      “我天真地以為是領導搭臺子,我們唱戲。”

      楊駿滿臉不服氣,卻又好笑地點了點手里的煙灰道:“沒想到戲是唱了,卻是丑角。”

      “你就說,這臺大戲讓誰成角了?”

      “哈哈哈——”

      李學武打了個哈哈,語氣和煦地說道:“人生本就是一臺戲,誰又不是主角呢?”

      “嗯?呵呵呵——”

      楊駿聽著他的話都覺得可樂,忍不住也是笑了出來。

      他用夾著香煙的手指輕輕揉了揉額頭,苦笑著說道:“我跟你講矛盾,你跟我講哲學,看來我對自己和你的認識還是不夠深刻啊。”

      “沒想到來紅星廠調研和工作給您帶來了這么多不好的印象,”李學武語氣謙卑,態度敷衍地客氣道:“招待不周,實在愧疚——”

      “嗯——”楊駿抽了一口煙,擺著手吐了煙霧,道:“我對李主任印象一如既往。”

      他抬了抬眉頭,說道:“他是個謙虛謹慎,懂得包容和善于無為而治的優秀干部。”

      “李主任很懂管理,我也很敬佩他呢。”

      李學武眼睛一瞇,微笑著接了一句,隨后便淡淡地看著對方裝嗶。

      你瞧瞧這話說的,老李要是聽到工作組楊駿是這么評價他的,不得蹦起來罵啊街啊!

      你說誰狗(無)屁(為)不(而)是(治)呢!

      老李必然要講:我這是正治的智慧!

      “李主任有大智慧啊——”

      楊駿似乎很認同李學武的觀點,點點頭,說道:“尤其是敢用年輕干部這一點。”

      “關于這一點,李主任在會議上做過要求,”李學武微笑著說道:“要在紅星廠盡快推進和實施干部年輕化,業務專業化……”

      “這個就沒必要說了,”楊駿打量著李學武,道:“我說的就是你啊,年輕的干部。”

      “你的年輕不僅沒有成為劣勢,反而成為了優勢,隱藏而鋒銳的優勢!”

      他著重強調了這一點,繼而說道:“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們會把目光放在你這里,對吧?”

      “或者說——”

      楊駿遲疑了一下,打量著他說道:“你是故意把我們的關注吸引在了你的身上。”

      “哈哈哈——”

      李學武并沒有立即否認,反而是大笑了起來。

      而后,在楊駿就是如此的表情下,微微搖頭說道:“您太高看我了,也妄自菲薄了。”

      “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副處級干部。”

      他攤開手,無奈又好笑地說道:“如何像您所說的那樣,又是唱戲,又是算計啥的。”

      “我都不懂您在說什么。”

      “嗯,反正調研工作結束了,這無所謂了——”楊駿見問不出來什么,笑著搖了搖頭,按滅了手里的煙頭,說道:“不過好在掉坑里的不止我一個,我也不是主角。”

      “這么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雖然沒聽懂您的話,但真的很抱歉。”

      李學武依舊是客氣的態度,微笑著說道:“跟您相處的這段時間很愉快,也學到了很多東西,我代表我自己,歡迎您再來紅星廠。”

      “呵呵,好,就這樣。”

      楊駿臨走了,想要來一記回馬槍,卻沒想到一桿子懟到了棉花上。

      心里有氣卻無力,一點勁都使不上。

      他能怎么辦?

      “那咱們就后會有期。”

      他很灑脫地站起身,同李學武握了握手。

      但在松手的那一刻,卻又意外地用很小的聲音說道:“這個仇我記住了,下次再算。”

      ——

      “聽說他走的時候特意去見你了?”

      李懷德端著茶杯,微笑著打量了李學武,好似關心地問道:“怎么?沒有為難你吧?”

      “呵呵,沒有,放空炮。”

      李學武淡淡地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熱茶,說道:“聽得出來,他是很不甘心啊。”

      “嗯,要讓他滿意了,紅星廠就遭殃了。”

      李懷德一扭臉,看了看窗外,道:“塵埃落定,偃旗息鼓,客人都走了,這戲……”

      “客人不在了,鬼神在嘛。”

      李學武眉毛一動,放下茶杯說道:“這戲我看該怎么唱,還得怎么唱,您說呢?”

      “唉——”李懷德抱著胳膊,看著窗外長嘆一聲。

      他語氣里頗為無奈地說道:“這出《斷密澗》我是不愿意再聽了的,可怎奈——”

      說什么忠肝義膽,其利斷金,到頭來還不是手足相殘,反目成仇。

      “查吧,查個水落石出。”

      兩人就這么沉默了好半晌,他這才幽幽地說道:“我是很希望他清清白白,也給組織一個交代。”

      “就是要為難您了——”

      李學武低眉垂目,語氣無奈地說道:“杜主任對您一定是有意見的吧?”

      李懷德脖子稍顯僵硬地轉過頭,他看了看李學武,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

      “不一直都有意見嗎?”

      “呵——”

      李學武鼻孔里發出一聲輕笑,微微點頭,對他的話表示了認同。

      “聽得出來,楊組長對您的誤會頗深。”

      “嗯——”

      李懷德緩緩地點了點頭,并沒有接話,而是等待著李學武的下文。

      “他是覺得您早有預謀,借了工作組擺了一盤圍殺局。”

      李學武拿起桌子上的暖瓶,給兩人的茶杯里續了熱水。

      “圍殺的對象包括但不限于他的工作組。”

      “呵呵——”

      李懷德輕笑一聲,點了點辦公桌問道:“在心理學上,這種心態叫什么來著?”

      “被迫害妄想癥,”李學武放下暖瓶,笑著說道:“也可以叫偏執性精神障礙。”

      “對,被迫害妄想癥!”

      李懷德端起茶杯,面露好笑地說道:“他這算精神病了吧?得治了——”

      “重點不是他的‘病’,而是他‘病’了以后的瘋瘋語(風風語)啊。”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本來無一物,何故惹塵埃,我聽了他的話,也是很無奈啊。”

      “不要多想,這是人心!”

      李懷德放下茶杯,點了點辦公桌認真地說道:“你是搞心理學研究的,這個你應該懂。”

      “紅星廠與五豐行合作,上面難道一點風都不知道?”

      他目光稍顯銳利地說道:“就算是不知道紅星廠要做什么,難道還不知道五豐行要做什么嗎?”

      “我說他是被迫害妄想癥,他一點不冤。”

      李懷德靠坐在了椅子上,講道:“沒搞清楚狀況,便要大動干戈,誰才是布局者啊?”

      “我們這步棋早有計劃,賬務虧空不到最后一刻,誰敢說我們填不上這個窟窿?”

      他點了點辦公桌,語氣愈加嚴肅地講道:“我看是有人見不得紅星廠的好才對——”

      “他還說您擺了部里一道呢,呵呵——”

      李學武端起茶杯微微搖頭,吹了茶葉后喝了一口,這才繼續說道:“里外兩步棋。”

      “他愛怎么說怎么說去吧!”

      李懷德抱著胳膊,很是不屑地說道:“嘴長在了人家的身上,我還能給他縫上啊?”

      “不過有一點你要注意了!”

      他點了點李學武,認真地講道:“查,一定要真憑實據,鐵證如山,不要心慈手軟。”

      “嗯,如果不是涉及到了保密工作——”

      李學武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是很想維護團結和穩定的局面,發展來之不易啊。”

      “不要想那么多——”

      李懷德一擺手,說道:“刮骨療毒,無傷根本,源頭要是不清,何來發展大勢啊!”

      “具體的情況我也聽說了一些。”

      他看著李學武問道:“是涉及到了委辦的一個年輕人是吧?叫胡什么秋的?”

      “嗯,情況很是復雜。”

      李學武微微皺眉,看著他說道:“人已經找到了,但不是一個,而是倆。”

      “倆?倆什么?”

      李懷德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后這才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道:“有孩子了?誰的?”

      ——

      “本金兩千五百萬,包括延遲支付的貨款,以及在東方時代銀行賬戶上的抵押款。”

      財務辦公會議上,廠財務處處長傅語堂匯報道:“接到通知的

      紅星廠之狐

      “貨款的一千多萬不能差,這是財務的原則問題。”

      他點了點景玉農的方向,隨后鉛筆的方向一轉,指向了銀行行長謝蘭芝。

      “你們聯合儲蓄銀行拿出這部分錢來,堵上賬務虧空的貨款,也就是這一千多萬。”

      說到這,李懷德的鉛筆又指向了傅語堂說道:“貨款補齊,抵押款有東方時代銀行的賬戶做證明,財務虧空就能夠平賬,對不對?”

      “……是這樣的,領導。”

      傅語堂點點頭,講道:“此前東方時代銀行的抵押賬戶資金也是以境外存款的形式做的賬,因為這部分資金要給補償貿易做擔保。”

      “那就好,就這么做。”

      李懷德的鉛筆敲了敲桌子,交代清楚后,又指向了聯合儲蓄銀行行長謝蘭芝。

      “今年上半年廠里要晉級,借這個勢,你們必須盡快完成匯算業務的溝通工作。”

      他態度認真地說道:“有什么困難同玉農同志說,也可以直接找到我。”

      “卡在誰那了,咱們一起想辦法,好吧?”

      “是,領導,保證完成任務。”

      謝蘭芝很是干脆地點頭答允了下來。

      李懷德滿意地點點頭,說道:“那一千多萬的貨款你們做成貸款就可以了,期限一年。”

      “一年的時間,足夠業務轉回這一千多萬了吧?”

      這一次他看向的是李學武,手里的鉛筆也轉了個方向,等待著李學武的回答。

      為什么業務工作要問李學武,而不是程開元呢?

      因為程副主任沒有參加今天的會議。

      幾乎所有管委會的領導都參加了,就連主管組織工作的谷副主任都參加了。

      機關里的風向悄然發生了改變,有些人身體不好,已經吹感冒了。

      李學武來回答這個問題,其實也不“超綱”,畢竟他身上還有多個辦公小組的職務。

      “貨款的具體數額是一千八百多萬。”

      他看向了謝蘭芝說道:“以汽車貿易的資金流做補充還款協議,搭配技術性轉回時產生的利潤和利息來完成這部分的最終還款。”

      “呵呵呵——”

      眾人均是聽懂了他話里潛在的含義,不由得發出了一陣輕笑。

      而景玉農更是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早知道李副主任算盤打的這么好,年中干部考察時就請你來擔任財務處處長好了。”

      傅語堂:“……”

      那我呢!我算什么?

      今天我是不是不應該來啊,怎么一個個的說話不帶上我就不能說了是吧!

      “盈利和利息要做出一千八百萬的成績可不容易,就算有汽車貿易現金流的補充。”

      謝蘭芝站在較為客觀的角度回復道:“這樣會無限拉長貸款期限的,得不償失了。”

      “但這筆資金流動起來更能帶來廣泛的價值,”李學武看向李懷德匯報道:“貿易管理中心那邊,今年也需要補充一定的預算。”

      “那邊先等等,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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