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四必須死!
“再來一局?”
李學武晃了晃手里的球拍,笑著對楊駿發出了邀請。
楊駿卻是好笑又好氣地看著他問道:“你就這么的討厭我?”
“瞧您這話說的——”
李學武將手里的球拍遞給了周小白,示意她帶著小姐妹們過去玩。
有招待所的服務員拎著暖瓶過來給兩人又續了熱茶后悄悄離開。
“我說出來您可能會覺得我矯情,”他端起茶杯講道:“但周末的休息時間對于我來說真的很寶貴。”
喝了一口熱茶,曬著太陽,出汗過后的身上暖洋洋的。
“回家看看爸媽,出門見見朋友,或者在家逗逗孩子。”
他轉頭看向楊駿說道:“知道為什么我說只能陪您一上午嗎?”
“因為下午我要去拜訪老師,完成課業和作業,還有我的那本書。”
“哦?看來真的是我誤會了。”
楊駿仔細地打量著李學武,說道:“沒想到你休息時間也這么的忙,并不是討厭我才故意累我的。”
“嗯,也不是,呵呵呵——”
李學武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是有報復您的意思,最近這一周被您跟的有些煩了,一點小手段。”
“哈哈哈——”
面對李學武的真誠,楊駿一點都氣不起來,更多的是滑稽和可樂。
他胳膊肘撐在扶手上,笑著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煩我了。”
“我也是故意跟著你,就想看看你有啥反應,哈哈哈——”
“早知道如此,我早就約您打球了,”李學武笑著靠在了椅背上,微微搖頭道:“我的辦事員跟我說,楊組長是不是故意的,天天跟著您!”
“哈哈哈——”
好像得逞了似的,楊駿笑的很是開心,擺擺手說道:“他想錯了。”
“我跟著你啊不是針對你,而是想從你的視角往上看。”
他指了指頭頂,又指了指腳下道:“再往下看。”
“您……看見什么了?”
李學武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故作不知地往上看了看,又往下看了看,挑眉問道:“我咋啥也沒看著呢?”
“哈哈哈——”
楊駿被他逗的再次大笑了起來,連球場上的姑娘們都看了過來。
“你啊,你啊——”
他點著李學武數落道:“怪不得人家都叫你保衛處之虎呢!”
“我看你現在應該叫紅星廠之狐!”
“狐假虎威嗎?”李學武笑了笑,沒在意地端起茶杯說道:“我們廠的閑人就愛給別人起外號。”
周小白走過來撿球的時候聽了兩人幾句對話,嘴角不由得扯了扯。
這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的,拼的火星子都要燎火了。
她的成長環境培養了她能聽懂這些話的能力,但她不愿意這樣說話。
咋說呢,比打網球還累!
李學武說誰是閑人愛起外號呢,這不剛剛就有人給他起了一個嘛。
被指桑罵槐的楊駿倒是沒在意,笑呵呵地問道:“聽說你還寫書了?”
“嗯?這叫什么話——”
李學武扭頭斜瞥了他一眼,問道:“我看著不像是能寫書的樣?”
“小白,我看著不像文人嗎?”
“不像——”周小白摔了一下手里的球接住,認真地打量了李學武一眼后說道:“瞧您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氣度,不像是文人,是君子。”
“看見沒,”李學武一指周小白,對著楊駿說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寫書不是很正常的嗎?”
“姑娘,得空去配副眼鏡吧!”
楊駿好笑地瞅了她一眼,問道:“你這都是咋看出來的?”
“還謙謙君子,我瞅他更像是悍匪——”
“哈哈哈——”
周小白以及駐足看過來的小姑娘們紛紛笑了起來。
她們當然知道領導是在開玩笑,所以周小白講了,她們便開始笑。
李學武擺了擺手,示意她們繼續玩,嘴里則是強調道:“刻板印象,您這是以貌取人,不可取啊——”
“這我倒是承認,”楊駿懷疑地看著他說道:“不過就你這面相,跟人家說你是寫書的作家,誰信啊?”
“唉,沒辦法,”李學武微微搖頭道:“我們這樣長得丑的,內心都很敏感,更能把感情流淌于筆尖。”
“嗯——”楊駿喝著茶,鼻音輕哼道:“這兩句倒有點味道了。”
“你寫的書我看了,就這幾天,”他解釋道:“也是聽人家說了,你還是個能寫書的作家。”
“說歸說,笑歸笑,實在地講,我這不算是什么作家。”
李學武看著球場上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姑娘們,緩緩點頭說道:“充其量也就算工作總結和思想匯報。”
“不用謙虛,我看得懂。”
楊駿同樣的姿勢看向場上,嘴里說道:“像你這樣能文能武的干部可不多見,聽說你文章寫的也很好。”
“還算湊活,畢竟平臺小。”
李學武很是謙虛地說道:“我們廠就這么大,能寫文章的不多,倒是把我這三分能耐顯出七分的勢了。”
“我看倒是未必——”楊駿笑了笑,說道:“這文章要是頻頻在廠報上刊登,我還認同你的謙虛。”
“都能上大報的文章了,”他回頭瞅了李學武問道:“你不會反向驕傲,說我們工業系統沒人了吧?”
“哈哈哈——”李學武笑著拍了拍大腿,說道:“就這么點小驕傲還讓您給看出來了,哈哈哈——”
真誠是特么真的真誠還是假的真誠,跟著李學武好幾天了,楊駿到現在都沒看懂這個人,有點過于復雜。
“哎,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啊。”
楊駿笑著站起身,看著李學武說道:“說話都一套一套的,不服老真是不行了,未來真是你們的了。”
“您要這么說,咱們還得來一局才行了!”李學武站起身,笑著比劃道:“聽您這話是很不服氣啊!”
“現在是你們的,我們都沒說什么,怎么?未來還想是你們的?”
“啊?哈哈哈哈——”
——
“那個人是誰?”
周小白坐在副駕駛也不老實。
她擰著身子打量著李學武,怎么都看不夠的樣子。
“就是跟咱們打球的那個老頭,不是你們廠的領導吧?”
“不是,上面下來調研的。”
李學武瞅了她一眼,隨口解釋道:“怎么?你還關心這個啊?”
“我是關心你啊——”
周小白胳膊墊在操控臺上,側臉墊在胳膊上,就這么看著他。
“他是不是來調查你的?或者來你們廠找茬的,想拿你當突破口。”
“嗯,你想多了,不是。”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問道:“誰教給你這些亂七八糟的。”
“這還用別人教?”周小白撇了撇嘴角,說道:“你們談話的時候我聽了一耳朵,他句句都帶刺。”
“當然,你也沒饒了他。”
她笑著挑了挑眉毛,說道:“我就喜歡看你欺負人,打他們的臉。”
“胡說八道,我什么時候欺負人了,”李學武好笑地瞅了她,問道:“還有,我什么時候打人家臉了?”
“哼,你知道我說的意思。”
周小白噘了噘嘴,輕哼道:“這樣的人就不能慣著,就得霸道一點。”
“嗯,你又知道了是吧。”
李學武沒在意地問道:“中午想吃什么?是在外面吃啊,還是送你回俱樂部,或者回國際飯店吃?”
“你有點不講究了吧——”
周小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氣呼呼地看著他說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對吧?”
“叫我來陪你打網球,結果你卻陪那個煩人的老頭鬼扯了一上午。”
“呵呵呵,人家才四十出頭。”
李學武笑著解釋道:“就是人長的有點著急了,面相看著老而已。”
“我說的是這個嗎?”
周小白坐直了身子,看著李學武認真地說道:“你不尊重我——”
“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你就不能為了我多陪我一會嗎?”
她像是要哭的樣子,可憐巴巴地說道:“就這么著急要送我回去?”
“嗯?那是我錯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這樣想想,我好像真不應該是吧?”
“就是——”周小白嘟起小嘴兒抱怨道:“你都沒想著照顧我的感受。”
“哦,那是我錯了,咱們去吃飯吧,你一定很餓了。”
李學武很坦然地點點頭承認了錯誤,問道:“你是想吃烤肉啊,還是想吃火鍋啊,要不去吃炒菜?”
“我……吃烤肉吧,”周小白還想再多說兩句的,好讓他多在意自己,可話都說到吃上了,便也就轉移了注意力:“那去哪吃烤肉啊?”
“烤肉季、烤肉劉、烤肉陳、烤肉宛?”
李學武倒是門清,一連叫出了好幾個老字號,更別提新烤肉莊子了。
“烤肉季我倒是吃過幾次,味道也就那樣,羊肉口感下降了。”
“是嘛?好像還真是哎。”
周小白顧不上生氣了,聽著他的分析,回味了一下好像是有點。
“我是很喜歡炙子烤肉的,尤其是醬佐料啊,這是大講究。”
李學武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醬油必須是大宗,少加醋、姜末、料酒、鹵蝦油,外加蔥絲、香菜葉。”
“小碗盛白水,小碟盛大蒜瓣、白糖蒜。”
他這么形容著:“吃的時候先把肉在白水中洗過,再蘸作料。”
“這肉放在炙子上烤熟,就著蒜瓣、糖蒜或整條黃瓜,哎呀——”
“快別說了,我口水都下來了!”
周小白聽到這就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呢,不依地捶了他一下。
“說了半天,到底去哪吃啊?”
“我倒是知道有一家啊,味道很是正宗,不過是文吃的。”
李學武介紹道:“人家是在后廚烤好了給你端上來,你不介意吧?”
“他家的羊肉絕對是好羊肉,我帶著朋友過去吃過幾次。”
“甭說了,就去你說的這家!”
周小白玩了一上午了,肚子早就餓了,再加上李學武這么一說。
她催促道:“路程不會很遠吧?”
“不遠,就在前面了——”
李學武打過方向盤,踩著油門便加速了起來,直奔東四十。
越靠近目標,周小白的眉頭皺的越緊,眼瞅著見著熟悉的建筑了,她實在忍不住了,氣問道:“你怎么把我送這來了?是不是就想甩下我!”
“不是你說的嘛——”
李學武在俱樂部門口把車停好了,笑著跳下汽車道:“走吧,咱們去吃烤肉,我去過的那家。”
“不下車了!”周小白抱著胳膊,氣呼呼地說道:“你就是想送我回來!”
“還沒吃上呢,咋就這么武斷呢?”
李學武招了招手,對著從大門里出來的趙老四說道:“車停這了,不進去,一會吃完飯就走。”
這么解釋著,繞到副駕駛這邊打開了車門子,抱著小氣包下了車。
“我生氣了——”
周小白真要氣哭了,她還以為是去哪吃呢,沒想到回俱樂部了。
跟你出去玩之前我就在這吃,跟你出去玩之后還在這吃!
那我不是白出去了嘛!
“好了,好了,去吃飯吧。”
李學武對著走過來的趙老四嘰咕嘰咕眼睛,笑著拉走了周小白。
趙老四則是站在門口看著可樂,現在這小姑娘可真是好哄好騙的哦!
要不然,回頭我也騙……啊呸!
這哪里是哄騙,這是愛的謊!
——
“誰啊?李處長的車?”
趙老四進屋,周常利卻是撐著身子趴在窗臺上往外看。
他倒是沒看見車牌子,只是看見車頂那標志性的u型天線了。
四九城有這種天線的汽車,備不住就李學武這么一臺,很好認。
“嗯,跟周小白往對面吃飯去了。”
趙老四摘了身上的棉襖掛在了墻上,伸手在爐子上烤了烤火。
“中午這頓簡單對付一口,晚上怎么安排?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別瞎扯了,簡單點得了。”
周常利抻著棉大衣斜躺在了炕上,嘴里不耐地說道:“我回來是辦事的,可不是拉幫結伙搞事情的。”
他也是剛剛結束了奉城的事,還沒在鋼城待幾天呢,便叫周姐給派回京城來招工了,船舶那邊需要人手。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年這已經是招的
趙老四必須死!
“你怎么不說就有仨小舅子了呢?”趙老四故意逗他道:“這要是出去了,人家誰敢招惹你?”
“我特么出來混是靠小舅子撐腰的啊?”周常利扭過頭說道:“讓她給我滾犢子,我不缺爹養活。”
“哈哈哈——”
趙老四哪有好心眼子,就知道他郁悶呢,故意在這逗他呢。
王丫是胡同里長得最標致的姑娘了,能洗能涮,干活做飯,家務是一把好手,誰娶家里去就等著當爺吧。
可惜了,她命不好。
她爹說了,她值三份彩禮。
也就是說,她三個弟弟的婚事都指望著她的婚事來解決呢。
別說這年月沒有彩禮,小兩口自由戀愛,有工作身份的那種,父母老人怎么都不會強加干涉,有組織呢。
但是,這種沒正經工作的,胡同里的平頭老百姓,可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嘛。
你想自由戀愛啊,先自由了再說吧。
周常利不是沒撩撥過王丫,可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王丫比他大三歲,他今年十九歲,你說王丫多大了?
22歲的老姑娘了,胡同里誰敢招惹,沾上就是一輩子啊。
不湊巧,周常利現在不敢招惹人家,人家倒是找上門來了。
“怎么,就不見?”
趙老四站在窗子邊上往外面望了望,低頭對著周常利說道:“李處長可就在對面吃飯呢,他要是回來。”
“草你大爺的!”周常利掀開大衣坐起身,指著趙老四的鼻子質問道:“是不是你把她給招來的——”
“冤枉死我得了!”
趙老四見他起來了,笑著往外跑,嘴里嘿笑道:“請我喝喜酒!”
“我喝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