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
從白鹿堤到青回堤,李澤岳一路縱馬狂奔,不敢歇息分毫。
兩天兩夜沒合眼,他的精神已然緊繃到了極致。
雖然通過對自家老爹的熟悉,判斷出他極有可能對張回有著后手,可李澤岳不敢賭。
青回堤是江南的命脈所在,大寧的糧倉,江南的百萬百姓的性命,皆系于這一堤的存亡之上。
他是大寧的皇子,大寧是他李家的大寧。
只要有一絲可能,他都不能放任張回毀掉青回堤。
凝姬騎著駿馬走在他身旁,見他把視線投過來,臉上再次對他揚起了微笑。
凝姬一直是一個很精致的女人,可如今她臉上的妝容早已被雨水打濕,飛魚服上,沾滿了泥點子。
李澤岳知道,如果明知此去必死,凝姬也會義無反顧地和他一同奔向黃泉。
這就是凝姬與他的羈絆。
姜千霜此時也略顯狼狽,好看的冰藍綢長裙貼在身上,早已失去了光澤。
她是大寧的神捕,生在十三衙門,長在詔獄,她對十三衙門的感情以及對大寧的忠誠,是烙在骨子里的。
楊零也是一樣。
然后……就是黑子。
他依舊沉默地護衛在李澤岳身邊,一如當年……如此護衛著皇后娘娘。
李澤岳把目光向前投去,
布衫老者,配著劍。
陸聽風是無論如何都要出劍的,因為,江南是他的家。
祁萬化呢?
盜圣大人跟著跟著……就跟到了現在。
也是,反正他都盜圣了,打不過也能跑的掉。
這回,算是自己正兒八經欠盜門一個人情了。
“好像忘了什么誰來著……”
李澤岳皺起眉頭,一時也沒來得及細想。
眾人縱馬奔騰著,終于靠近了青回堤。
李澤岳臉上露出一抹喜色,還沒等眾人繼續向那邊靠近,
他們便感受到了兩道無比強悍的氣息滔天升起。
拳意,與刀意。
“轟——”
不知張回在青回堤動了什么手腳,
在李澤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那橫亙在江面上仿佛堅不可摧的雄壯堤壩,
被刀意拳罡擊中,脆弱得如同薄紙一般,
從中,破開了一道口子。
隨后,大堤后,
暴雨傾盆帶來的洪峰,高高探出了它猙獰的頭顱,它嘶吼著,瘋狂伸展著它的身體,狠狠撞上了那座已然破碎的大堤。
“轟———”
大堤中間的那道縫隙,被洪水越沖越大,宛如一雙巨手,將其從中撕裂。
隨后……
洪峰終于沖破了青回堤這座困住它無數年的牢籠,洪峰吼叫著,瘋狂向青回河奔騰而去。
正流淌著的安江水似乎呆愣了一秒,失去了青回堤的控制,它……同樣向青回河涌去。
青回河,連接著安江與太湖。
若太湖水再決堤,那江南……將承受無法想象的損失。
洪水奔騰著,沖垮了堤岸,遮天蔽日,宛若天傾。
洪峰遮住了太陽,遮住了烏云,站在河岸上,就如同一粒蜉蝣,等待著被注定淹沒的命運。
“來不及了……”
李澤岳茫然地站在那里,
罕見的……有些無措。
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江南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看到了被沖垮的農田,看到了哭泣的孩子,看到了漂在水面上浮沉的尸體。
陸聽風面色鐵青,一步上前,直直迎向了那洶涌滔天的洪峰。
他是有劍一柄,他當年能攔下上千鐵騎的落云,今日卻攔不下將要覆滅江南的洪水。
畢竟……
人力,何以撼天?
“老陸,你的劍,怎么越練越回去了?”
一聲輕笑,
一道劍鳴。
陸聽風和祁萬化同時瞪大了眼睛。
隨后,同時向天上看去。
因為他們太熟悉了,他們知道……
那個人但凡出場,從來不走尋常路。
李澤岳愣著,循著兩位老者的視線看去。
那同樣是一個老頭,
普普通通,挺干凈的老頭。
沒有邋遢的胡子,沒有骯臟的衣服,頭發整齊地綁在腦后。
一襲布衫,一柄長劍。
于半空中,迎著滔天巨浪,持劍而上。
“斷云。”
一聲輕喝,
劍光自老者手中抖出,樸實而無華。
那滔天的洪水,那座洶涌的洪峰,在這一劍之下,從中而分開,竟重新朝著安江,倒灌而回。
“摘日。”
又是一劍揮出,
劍光所過之處,將安江水從中劃開,露出了干涸的河床,劍痕延大河東西縱橫上千米,硬生生將河水分為南北兩條。
“晦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