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卿儀在壽康居用過中飯,同謝氏說起她在鄉下莊子的三年雖然清苦,但總歸是逍遙自在。
她在院中種了許多蔬果,還養了一群雞鴨鵝和一只大黃狗。
第一年開春種下一棵凌霄花,等到去年盛夏,丹霞色的花朵已鋪滿墻頭,入眼皆是燦爛。
院中老槐樹下還掛了秋千,起風時坐上去,隨著風晃呀晃,好似一切煩惱都沒了。
謝氏聽著這些,仿佛看見一個小姑娘從早到晚都在忙活。
她的昭昭原是養尊處優的嬌嬌女,哪里懂得養畜種植,這其中不知吃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心血。
“辛苦我的昭昭了。”
“祖母,昭昭不辛苦。”
薛卿儀從剛才回憶的時候就帶著笑,謝氏不疑有他,覺得她是真的喜歡鄉下莊子的日子,心里才覺得好受些。
“如今回來了,有祖母在,往后誰也不敢再給你苦吃。”
謝氏罷,讓杜嬤嬤帶人去把瓊華閣收拾出來,轉頭又握住薛卿儀的手拍了拍說:“等會兒就搬來祖母這邊住,省得那些東西再有事沒事礙你的眼。”
“好,都依祖母的。”
薛卿儀依偎在謝氏身上,像只黏人的貓一樣蹭了蹭,逗得謝氏發笑,摸著她的發髻說:“都已是可以相看夫君的大姑娘了,怎的還跟小時候一樣?”
“昭昭不想嫁人,昭昭只想一直陪著祖母。”
薛卿儀情真意切說完,謝氏往她額頭輕輕一拍,“胡鬧,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道理?”
“昭昭好不容易才回到祖母身邊,不想這么快嫁人嘛。”薛卿儀面露委屈,挽著謝氏的胳膊晃也晃。
謝氏見她淚盈于睫,忙不迭改口:“不嫁不嫁,昭昭莫哭。”
薛卿儀破涕為笑,“這可是祖母說的啊。”
這時杜嬤嬤端著湯藥回來提醒,“老夫人,您喝過藥就該午休了。”
待謝氏歇下,薛卿儀輕手輕腳走出壽康居。
想到祖母方才的話,她就不免嘆氣。
當初薛家人把她罰進春風樓的事,鬧得連三歲小兒都知道,現在有薛家上下瞞著祖母,可若她議親,此事十有八九會捅到祖母跟前。
還有,她的名聲壞了,盛京中的世家貴族都是要面子的,怎會娶她回去?就算有人愿意娶她,那也必定是打足了算盤。
女若嫁錯郎,那就是要把一輩子搭進去。
更何況,還有個崔懷玉。
他曾問:“若有朝一日你能離開春風樓嫁做人婦,可會嫁?”
她不奢望嫁人,只求離他遠遠的。
那時她還未作答,心思便已寫在了臉上。
崔懷玉不顧屏風之外還有人向他稟告事情,自顧自剝掉她的衣裳,手持毛筆一寸一寸丈量她的肌膚,在她耳邊輕語:“嫁吧,本相還沒嘗過奪人妻的滋味。”
為祖母也好,為自己也罷,她都不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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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卿儀回到芙蓉軒,看見獻春和竹秋神秘兮兮地在擺弄什么東西,她悄悄過去,想一探究竟,可還是不及打小練武的獻春反應快,一下轉身捂住了她的眼睛。
“小姐,稍等。”
獻春從前沉默寡,甚少開口,以致于張嘴說話的時候就比較慢,但不會像現在這般吃力。
直覺告訴薛卿儀不對勁,她幾乎是立馬搭上獻春的脈,確定是嗓子問題還有救之后,才放下心。
那邊竹秋發出嗚嗚聲,獻春慢慢把手松開。
“小姐從前,最愛凌霄花,連發簪,都要做成,凌霄花樣式。
這是,我們從,管事那兒求來的。
雖不是,開得最好的,但只要我和竹秋,用心打理,相信它一定會,開滿整個芙蓉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