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泓看了長子一眼,不置可否般說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過是今年冬日嚴寒,各地都在要錢,皇上罵了戶部幾句,見我是個清水衙門,無處可罵,便撿了他一個不值錢的點夸了兩句。”
“不過是隨口一提而已,夫人你何必讓這逆子驕傲?”
其實蕭泓對旁人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偏生對自己這個兒子處處看不慣,主要是不滿自己對他從小親自教導,期盼他能做個名家大儒,卻不成想養了個兵魯子出來。
更是因為兒子長大以后在朝堂上和他這個老子立場不和,與他作對。
蕭淮喝了口湯,答道:“那父親便別提了。”
“哼,”蕭泓冷哼一聲,“你趕緊回那偏遠之地去,省的在我眼前煩心。”
蕭淮淡聲道:“可若是無偏遠之地守著,父親也不見得能在京城穩穩當當做這工部侍郎。”
沈氏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將兩人的話頭止住。
“淮兒,好孩子,吃完先回去吧。”
待到蕭淮離開,沈氏的臉色便冷了下來,她看著自己的丈夫,埋怨道:“你就這么一個兒子,他想做武將就做了,也不是沒有做出名堂來讓你這個工部侍郎丟人,怎么這么多年了還是拿著這件事不放?你非得要讓他事事都順你的心才好嗎?”
“再說了,劍南是防守重地,雖說偏遠了些,怎么落你嘴里就成了那種蠻荒之地一般,你這話若是讓舅舅知道,少不了讓你吃一番苦頭!”
說了兩句,沈氏便開始落淚,縱使她身份高貴,在家事面前還是覺得煩心不已,一時竟然還有些羨慕起自己那個妯娌來,每日好歹不用煩心,只需等著人伺候就好,丈夫也貼心,二叔更不會對幾個侄子那般苛刻。
蕭泓亦是心煩,不愿與之多說,總不能告訴妻子說她兩個表弟在明里暗里斗個不停,自己不支持她現在的嫡親表弟吧,再說了,朝堂這趟渾水長公主、他丈母娘就在里頭攪,他連帶著看沈氏也頗有些不順眼。
他擺了擺手,回房去了,留沈氏獨自惱火。
蕭淮回院后便計劃年后初三清晨便起程回劍南,一刻也不耽誤。
周寧小聲道:“看來將軍今晚這頓飯吃得不太順心啊。”
吳工反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不禁問道:“將軍您回劍南,那帶不帶窈煙姑娘?”
蕭淮正在看今早送來的各個關口布局圖,他標下防御有缺陷的地方,頭也不抬地便答道:“劍南也不算什么好地方,帶她做什么?”
他的想法很簡單,劍南不比京城繁華,而且并不算安全,窈煙待在京城至少性命無虞,也不必隨他奔波,勞神傷力。
吳工卻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是府里的主子,對很多事情只片語都聽得多一些,而且他心思比一般男兒要細膩,此主要是擔憂將軍走后窈煙姑娘是否真的還能好生待在這方小院里。
“將軍,屬下的意思是……窈煙姑娘或許想跟您走?”
蕭淮執筆的腕頓了一下,他將筆丟入筆洗,隨后答道:“她習慣不了的。”
“況且她只是我用來應付祖母的丫鬟而已,何必令人多費心力,大不了到時候把她送到母親院里去,母親也不會苛待她。”
他懶懶靠在椅背,身上單薄的錦衣勾勒出肌理輪廓,隨著呼吸而起伏,他答話也是漫不經心,好似真的一丁點兒也不在乎窈煙一般。
吳工閉了嘴,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再說什么。
落雪簌簌,廊下翠鳥兒互相依偎著取暖,窈煙敲門的手又收了回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有些負氣地紐著帕子,想了想,扭頭走了,下臺階時腳步聲故意踏重了許多。
蕭淮似有所感,轉頭往門的方向望去,心里冒出隔墻有耳這四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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