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民表繼續問道:“是修修補補,還是永絕后患?”
“不敢說永絕后患,至少讓黃河不再危害中原,大旱之年,農田也有水可灌溉,不至于顆粒無收。”
水利工程,從古至今都是大難題。
尤其是黃河水患,一直到后世才算是徹底解決。
以現有的條件,想永絕黃河后患,是不現實的事情。
“國師應當知道,河道以及灌溉工程耗資巨大,即使耗盡國帑,也難以功成?”
“國師只是為了撫慰河南百姓,還是下了決心?”
張民表看著云逍,目光灼灼。
云逍平靜地看著張民表,忍不住笑了。
這老家伙,今天是來將軍的呢!
要是當眾夸下海口,卻又做不到,豈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王承恩開口呵斥道:“大膽,怎么跟國師說話的?”
張民表不為所動,依然堅定地看著云逍。
這老犟驢……云逍擺擺手,淡然而又篤定地說道:“路雖遠,行則將至。事雖難,做則必成。”
“國師大恩,河南百姓世代銘記!”
張民表再次伏地叩首,顫聲說道。
云逍無奈地搖搖頭。
這老家伙,一大把年紀,跪來跪去的。
又用話把自己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這是要把自己送走的節奏啊!
“黃河之水,一年一泛濫,中原沃土,已=成瘠壤!”
“再加上這連年大旱,赤地千里無禾稼,餓殍遍野人相食!”
“河南苦,百姓苦啊!”
張民表說到這里,眼圈泛紅,聲音哽咽。
兩側的百姓,有人開始失聲痛哭。
南居益等官員,滿臉悲戚。
云逍看向天空明晃晃的太陽,發出一聲嘆息。
大明時期的河南,是全天下最倒霉的地方,沒有之一。
河南,自秦漢至唐宋,都是全國人口最稠密、經濟最發達的地區。
期間雖然也受到過黃河泛濫的影響,但都能得到很好的恢復。
而到了大明,黃河泛濫變得越發頻繁。
有明以來,黃河共計決口301次,漫溢138次。
說黃河‘一年一泛濫’,還真不是夸張。
要知道,黃河水患,可不是后世人想象中,就一場洪水那么簡單。
洪水不光是沖毀房屋、農田,造成百姓死傷。
洪水退去之后,被水淹過的土地,近十年后仍然是淤泥之地,完全無法耕種。
并且在大水之后,沉淀下來的大量泥沙,帶來了嚴重的土壤沙化和鹽堿化。
開封在明初,開封已經多鹽堿地。
明中后期,開封已經出現風起黃沙飛的景象。
中原腹地,快變成沙漠,想想那是個什么恐怖場面?
另外黃河水患,還催生出河工頻生。
治理黃河,需要大量樁埽夫、堤夫、堡夫等等。
這些都需要老百姓出人出力。
百姓不僅承擔著河工的勞役,還要背負治理黃河所需要的費用。
勞役原則上或為雇傭,或為按畝攤派,但在實行的過程中多為強派。
本來就遭了災,還要承擔這么多的勞役。
可想而知,百姓的日子凄慘到何等地步。
就這,還只是河南百姓災難的一部分。
此時的河南,正在經歷著五百年不遇的大旱災。
伴隨而來的還有蝗災。
再加上還要供養宗藩,以及土豪劣紳禍害地方。
河南百姓承受的苦難,曠古罕有!
到了這種地步,河南人豈有不造反的道理?
這才有了歷史上,李自成振臂一呼,百萬人相從的事情。
后世的史學家稱,大明亡于河南天災,并不是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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