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地狼藉中,隋憐忽然就輕聲笑了出來。
隨即,她感到一道冰冷無情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笑什么?”
天道的聲音緩緩問她,“事情到了這一步,人間就快血流成河了,這只為了你背信棄義的九尾天狐也護不住你多久,你馬上就要……”
“我馬上就要被你從人間抹去了嗎?”
隋憐定定地看著在狐火之中微弱黯然,卻始終不肯徹底泯滅的黑煙,嘴角的笑意變得幽深,透出了騰騰殺意來。
不論是在原來的世界還是穿越后,她從未如此強烈地憎恨某個人,也從未如此執著地想要殺死誰。
就算是通過隋答應的記憶看見隋玉郎的惡行時,她都下過這么重的殺心。
但天道果然不同凡響,祂是她這輩子見過最該死的東西。
殺意化為強大的力量,在她的心頭風起云涌。
這種感覺過于激烈,她頭疼欲裂,神智卻過分清醒,腦海里像走馬燈似的閃回著許多畫面。
這些畫面里都有一個紫衣紫眸,身披月華神色淡漠的女人。
她聽見她對自己說,“隋憐,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在千年前預見了千年后你的回歸,提前寫下了規則,留作給你的提示。”
“你做得很好,比當年的我更好,你也注定會替我完成千年前未盡的事……”
女人的話音戛然而止,但接下來的話無需她說,隋憐也心知肚明。
神女在千年前未盡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讓人間徹底擺脫天道的控制。
不知是天道察覺到什么插手了,還是神女的記憶太過厚重讓她一時無法承受,那些走馬燈似的畫面很快又像老照片一樣褪色,再漸如煙霧般散去。
但即使她忘了很多事,心里的信念卻仍然堅固。
她仰起頭,望著那道黑煙。
“我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是從哪兒來的,又在你自封的神臺上坐了多久。”
“其他兩界為何要對你唯命是從,我也管不著。”
“但人間不一樣。”
君長玨聽出了隋憐口吻的不尋常,回過眸看向她。
然后他就瞧見她的瞳孔變為純粹的幽紫。
“天若不仁,那人間便換一片天。”
“這里容不下你。”
她的語氣平靜得滲人,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君長玨的嘴角噙起了笑意。
他感覺得到,周遭的氣息變了。
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從隋憐身上彌漫開來,猶如一朵在昏沉夜色中悄然綻開的幽紫曼陀羅,它的光芒過于高貴純粹,很快便吞沒了四周的黑暗。
原本強悍兇蠻無孔不入的污染之力就像是遭遇了天敵,霎時就被壓制得潰不成軍,四處奔逃。
外頭的天色重新亮了起來,人們眼里癲狂微笑的黑月也消失不見,原本拼命磕頭的宮人停了下來,茫然地摸到自己一頭的血,彼此驚恐地對望。
白蕖和涂婳也擺脫了天道的桎梏,從她們七竅中流出的血終于止住了,兩人雖然傷得不輕但魂魄還都完好,行動自如后她們朝著空中的黑煙呲出一嘴的尖牙,身后狐尾高豎形如利劍。
殿內麻木渾噩如人偶般的女眷們也都有了自己的意識,她們像是忽然從夢中驚醒,本能地想要逃出這個害得她們陷入噩夢的地方卻又手腳無力,只能跪坐在地上倉惶地看著這場宮宴的主角。
身為壽星的隋憐神色如常,她走到君長玨身邊,伸手握住他抬起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