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載坖的看法不同,徐陟認為發生欠糧的問題不僅在于地方豪強,更在于地方官吏侵蝕挪借。
徐陟說道:“殿下,錢糧積逋,在往時誠多大姓干沒,今亦未盡然。要之在有司催征有方,緩急得所,使民知該年公賦之外,佐貳、吏胥、皂快人等更不得上下其手,橫索一錢,如此而不強負輦輸者,未之有也。”
徐陟認為,江南地方官府的公然截留,已經成為逋賦的重要原因之一。徐陟的意思也很明確,朱載坖催征的重點應該在于地方州縣,而不是豪強。
對于徐陟的看法,朱載坖部分贊同,確實隨著東南軍興,不少官吏借機上下其手,中飽私囊,甚至挪借、克扣上供錢物,這都是確實存在的情況,不過朱載坖可不認為現在地方的挪借已經到了這般嚴重的地步,這種事情有,但是絕對不是逋賦的大頭。
朱載坖此行也確實要敲打一下江南的官府,朝廷歷次恩蠲大赦蠲免逋賦時,一般也會明確只蠲小民逋欠,至于“已征在官”、“挪借它用”者還在催征之列。至于何欠在民,何欠在官,虛虛實實,確實是難以斷定。不過朝廷現在對于州縣官吏,還是有辦法的,至少還可以依靠嚴格考成給地方官施加壓力,部分官員為前途考慮,也會加大催解力度。
朱載坖深知,這種辦法并不是長久之計,長期維持緊繃的催逋—考成模式,其行政成本過高,社會輿論壓力過大,絕非長久之計。等到崇禎以后不問撫字,惟以催科的時候,離亡國也就不遠了。
所以朱載坖要解決的就是地方豪強的逋賦問題,一味的催征只會使得民怨沸騰,豪強們更加瘋狂的轉嫁賦稅,一旦老百姓接受不了的話,就會揭竿而起,這是朱載坖不愿意看到的。
這次朱載坖前來清逋,就是要從豪強手里搶糧的,給他們好好提個醒,免得他們都分不清大小王了,至于改折的問題,朱載坖也認為不可。
朱載坖說道:“自古識治體者,恒重粟而輕錢,蓋以錢可無而粟不可無故也。后世以錢物代租賦,可謂失輕重之宜,違緩急之序矣!故為國家長久之計者,寧以菽粟當錢物,使其腐于倉庾之中,備之于無用,不肯以錢物當菽粟,恐一旦天為之災,地無所出,金銀布帛,不可以充饑,坐而待斃也!”
全部改折為銀,短時間內對于朝廷確實是有好處,但是自正統之后,隨著田賦折銀的日益頻繁,銀荒谷賤的現象越來越嚴重,而老百姓手里是沒有多少銀子的,銀子都在地主豪強手中,統一征銀,這就使得持有大量白銀卻脫離土地的富裕階層可以一定程度上規避賦役責任,而那些仍然持有土地和賦役責任者,就必須繳納大量的貨幣田賦。
無形中就會大大增加民間的納稅成本,也帶來了逋賦的結果或這方面的“訴求”。由貨幣供應、物價等因素導致的逋賦加劇在一條鞭法實施后就越來越多,連部分中小地主都因此破產,遑論僅有一些土地的自耕農了。
故而當時有詩稱:不是縣家苦催征,朝廷新例除本色,就是此事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