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年直接抬手給扔了出去,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他封住自己的靈氣,以免讓那個人發現,可是如今卻也陷入了難局,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死敵,恨不得讓自己死的人。
他警惕地盯著眼前的人,可是眼前的人很從容地坐在火堆旁,往里面扔著樹枝,撿起他扔掉的果子,不說一句話。
許久之后,他忍不住問道:“你不想殺了我么?”
鬼面人將果核扔掉后,冷哼一聲:“殺你?勝之不武,本王不是趁火打劫的人。”
李盛年微微怔住,而后哼笑一聲道:“你不就是想把我帶回妖界么,我告訴你,就算你.......唔,燙!”
他話說到半路,就被打斷,鬼面人將滾燙的紅薯掰下來扔給他,他燙的擰眉瞪著鬼面人。
鬼面人一邊剝皮,一邊說道:“我勸你,還是盡快吃點東西,天亮之后咱們得去找大夫,你這個傷口我只是暫時壓制住了毒性,我可不希望在西荒人的口中聽到妖界煊驕王趁火打劫,趁人病要人命的奸邪小人,老子一生光明磊落,可不稀罕你這條小命。”
他的語氣無所謂,帶著冷漠和疏離。
李盛年低頭看著自己的腰,上面的確是簡單地包扎了一番,他抬眼看了眼這個奇怪的人,扭頭不屑地看向別處:“誰稀罕你救。”
“哎呦呵?既然殿下都這樣說了,那您就自生自滅吧,我先走了。”說完,他果真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扭身就要離開。
“站住!本王讓你走了么?!”他緊攥著衣袍,低聲吼道,頭一次被人唱反調的感覺,讓他既羞惱又憤怒。
眼前的人腳步一頓,隨后轉身走向他,下一步就見到這個鬼面人抬手捏著自己的下頜,左右看了看,眼神似是在打量,而后輕笑一聲,帶著幾分輕薄地說道:“你這模樣長得也還可以,怎么這張嘴就是這么欠收拾呢?”
他登時大怒,被調戲的惱怒和被輕視的憤怒:“你!你說什么!??”
眼前的人掐著腰,居高臨下地說道:“行了,那些人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你,走吧。”
這個人雖然嘴上得理不饒人,可是實際行動倒也確實是幫自己找到了大夫,等到大夫解完了毒,已經天光大亮。
“大夫,你這里處理完了,也幫我看看。”
李盛年聽到這句話,抬眼時,就瞧見這個人的手臂已經被鮮血浸染,露出鮮紅白嫩的皮肉,若非是玄色衣服不細看真的看不出來。
他微微愣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可能是因為剛剛的藥性,他再一次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等到他驚醒之時,就聽到了一個女聲和大夫之間的對話。
大夫說道:“王爺,您看病不必給診費的。”
女聲開口:“別廢話了,趕緊給本王拿著。還有,里面那個人等到傷好后就派人送他回西荒,本王不是記得你每月都要送藥材去西荒么?”
大夫:“是啊,老夫定不負王爺所托。”
“我.....我不需要......”李盛年捂著腰間的傷口,披著外袍,上身纏著紗布,他的長發披散而下,他撐著走了出來,拉開門簾時,話音戛然而止。
醫館上方掛曬著無數干花甘草,藥堂之中陽光透過大開的窗欞房門肆意傾瀉進來,將整個藥堂襯得明媚亮堂。
眼前的人,是一個長相稚嫩,眼眸明亮,一張漂亮到極致的臉聽到聲音后抬眼看著自己。她綁著高馬尾,眉宇之間不缺乏幾分英氣,一身簡單的平民窄袖長衫,盡管被洗了褪去了原本該有的顏色,可是穿在她身上卻是難得的驚艷。
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問題,還是因為陽光的問題,女子發絲微微發光。
她抬眼看著自己時,那目光灼灼,帶著無聲的壓迫感。
她上下掃了眼自己,隨后抱著手,嘴角緩緩揚起,眼底之中浮現出的笑意和嘲諷不加以掩飾:“喲,起來了?恢復得挺快的。”
李盛年慌亂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急忙收斂起自己的情緒。
大夫解釋道:“這位公子,你傷口還沒好,不可亂動啊。”
李盛年被他扶著坐下,他眼神不動聲色地去瞟眼看站著的人。
大夫看了下他的藥,又重新換了藥后。他抬眼不經意地一看,那女子竟然就這般直勾勾地盯著看自己赤裸的上身,而且毫無回避之色。
“大膽!咳咳咳.......”他一動怒,劇烈咳嗽起來。
女子嘖了一聲:“不是叫你別動么?!”
李盛年被她一唬,不解:“你.....你.....一個女子哪有直勾勾地盯著男子身體看的?不懂得非禮勿視么?”
眼前的女子很是不屑地一哼:“你的命都是老子救回來的,什么非不非禮的?”
李盛年微微愣住,眼前的人一動,拿起桌上的面具,然后拍了拍的大夫的肩膀:“記住我交代的事,我先回去了。”
大夫連連點頭,還追著說道:“王爺,記得換藥。”
這時,眼看著女子將要走出去,他問道:“等一下,閣下究竟是何人?”
女子一頓,扭身之時,一臉嫌棄地撇著他:“記住老子的名字,妖界煊驕王——長夏,這也是你恩人的名字。”
說完,她就消失在了金燦光影中。
李盛年心中咯噔一下。
大夫這首收拾著桌上的藥材:“這位公子啊,你還真的要好好感謝一下咱們王爺,她帶著你回來,自己的傷口都不顧了。哎哎哎,翠竹,你干什么去?”
李盛年聞聲看去,一個稚嫩的少年抱著一堆黑色滴血的衣衫往外走,被大夫叫住后停下解釋道:“王爺又受傷了,這一件衣服都是血,王爺說扔了不要了。”
“行吧,燒干凈點啊,別讓敵軍發現了。”
“嗯。”
大夫再次進屋,一時間有些詫異:“人呢?又去哪兒了?”
“你站住!”
李盛年對著前方的人喊道。
一聽到聲音,前方的人站住扭身回頭:“你還真是不怕死啊。”
李盛年上前,他神色虛弱,可是那眼神之中卻滿是堅定:“咱們再比一場,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輸。”
眼前的女子挑眉笑著:“行啊。”
這一場約定李盛年等了五百年,他手握著的長劍并未出鞘,反而是看著的眼前的人。
他腦海之中的回憶就像是潮水般,可是這一次看著眼前的人,他的眼中卻是慢慢浮現出笑意。
他最終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長夏看著他收回了武器,一時間有些疑惑:“你這是什么把戲?”
李盛年抱著手,神情是少年人的難以掩飾的傲嬌,他舒了口氣,淺淺笑著:“還沒來得及恭喜你,飛升成為帝君。”
長夏微微詫異,不敢相信這是李盛年會說出的話。
但是她還是接受道:“行了,我接受你的祝福。如何?今日還比不比了?”
春風溫柔如浪漫的潮水將枝頭上的海棠吹落。
夜月如巨大的輪盤,夜色如銀,傾灑大地。
吹動著兩人的鼓動的衣袍。
他輕笑一聲:“長夏,咱們好像一直在打架。”
“你以為我喜歡和你打?打又打不過。”
她像傲嬌自豪的小貓微微揚起下顎。
他的眼神迷戀流轉在她身上,似乎要把眼前的人完完整整地雕刻進自己的心底,但是他卻只能將這份炙熱難掩的感情埋藏于心底。
李盛年輕嘆一聲,那矜貴傲慢的西荒殿下最終低下了頭,他似乎是苦笑,又似乎是帶著幾分寵溺的無奈,柔聲道:“是啊,你贏了,輸的人,是我。”
兩人相視,最終都笑出了聲。
海棠月影下,兩人共同坐在河邊,火塘之中的火苗吞噬著樹枝,并且發出咔嚓卡擦的聲音。
“......那你今后打算干什么?”
李盛年扒拉著樹枝攪動著火星子,然后說道:“我?好好地陪王祖母頤養天年,護好我的西荒子民。”
“李盛年。”
李盛年嗯了聲,扭頭看著她。誰知長夏特別鄭重地說道:“我認識你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發現你終于是個人了。”
李盛年:“........”
兩人相視了幾秒后,李盛年咬了咬牙,然后微微瞇眼說道:“長夏,你不會說以后別說了。”
長夏呵呵笑起來。
李盛年看著她笑的樣子,嘴角開始揚起弧度,他將臉扭朝一邊。
這時長夏起身:“行了,出來得很久了,我還有公務要去處理,我先回去了。”
李盛年站起,他這一次一句話也沒說,看著長夏朝著自己揮手離開的背影。花影飄散殆盡,火星子如同細碎零星的靈息飄散至遠。
“這一次,我就不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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