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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0章

      長夏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再度清醒的時候,眼前窗欞之上緩緩傾瀉進屋子里細碎的金光慢慢在她眼前散開。

      她難受地抬起手,用手蓋住眼睛,腦子里面一片混沌。

      等到思想慢慢回潮之時,她一驚,猛地坐起身。

      她警惕地四下看去,自己正在王府中。怎么回來的?九和如何了?妖尊如何了?現在自己是怎么樣的一副處境?

      她蹙眉,看著手臂上的傷口。

      起身之際,她正要去開門,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她警惕起來,閃身躲在帳幔后面。

      門吱呀打開,走進來的人暗綠的袍角微微翕動。

      她正要聚靈于手掌之上,可是內力卻是一片寂靜。

      她心中大驚,隨手直接拿起暗格之中掩藏著的利刃,閃影就抵在那人的脖頸上。她神情陰郁虛弱,眼底暗紅,里面交織著無數的恨意怒意以及復雜的情緒。

      “你究竟是誰?”

      阿尋一聽,直覺脖頸間一瞬間的冰冷,他無辜地看著長夏:“阿姐,是我啊。”

      長夏微微瞇眼:“我再問一遍,你究竟是誰?”

      這一問阿尋的眼眶瞬間紅了,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之中滾落而出,看向長夏時,他的唇瓣微微蠕動:“阿姐,是我,阿尋,你怎么了?”

      長夏一怔,但是理智強硬地將她拉了回來:“你為何會懂得召喚陰司?”

      阿尋咬了咬唇瓣,眼睛之中滿是疑惑:“什么陰司?什么召喚?阿姐你在說什么?”

      長夏擰眉看著他,語之中已經帶著徐徐的警告:“你是北荒人,你脖子后面的紋身就是你們王室的圖騰。我最討厭別人騙我。”

      說著她的手再次攥緊,那利刃也緩緩逼進去了幾分。

      “我忘記了,阿姐,我是真的忘記了,我不知道什么紋身?我不知道什么圖騰,阿姐,你知道的,我對小時候記憶只有你。如果阿姐非要說我是北荒人,那我也是無家可歸之人,阿姐,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我只有你。”

      長夏深吸一口氣,她掙扎了許久后,“我的靈力去哪兒了?是你封住了我的靈力?”

      “阿姐中毒了,許是身體之中的毒還未清除干凈從而封住了靈力。阿姐別著急,過幾日就會好的。”

      “是你帶我回來的?”

      阿尋點點頭:“對,我回來的時候找不到你,又聽說了陛下遇刺和趙府一事,想著你在那里,于是就去看了看,真的發現了昏倒的你。阿姐,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他說出的話滴水不漏,長夏放下利刃之時,她再次問道:“我讓你把趙扶桑弄出來,你就是這么辦的?”

      阿尋扶著長夏坐下,長夏堪堪掙開他的手,盯著他時,眼底之中滿是質問。

      “阿姐,他和東方品月成婚這件事情并非我所為,我看著這趙大哥也出來了,所以也就沒有多說。只是現在.......阿姐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讓你知曉。”

      長夏看著他:“什么?”

      阿尋神色微微一變,又看向長夏時微微收斂:“玉衡仙君死了。”

      長夏站起:“什么?!”

      阿尋再次扶住她:“是真的,阿姐你已經昏迷半月了,這半月以來發生了許多事情。陛下病重,趙老夫人也去世了,同樣的還有妖界各城疫病災害民不聊生,元川姌代理執政,趙懷晉更是參與政事,朝廷上下已經沒有咱們的人了。”

      元川浸果然有問題。

      “九和呢?”

      阿尋面露為難:“現下還在牢獄之中。”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阿尋,接著語調放緩了些:“阿尋,剛剛對不住,阿姐對你.......”

      “沒事兒的阿姐,一點都不疼。”

      長夏抬手撫上那滲出血的脖頸,眼眸一隱里面的情緒,接著便說道:“都出血了,怎么可能不疼?去,下去包扎一下。”

      阿尋眼角彎彎,笑著說道:“好。”

      阿尋出去后,長夏的眼眸猛地一暗,這時有聲音悄然響起:“你信他?”

      長夏冷哼一聲:“我信他?那我還真是白活了。”

      她扭頭間就瞧見烏瑰盤腿坐在桌子上,面露擔憂。

      他的魂體還不算完整,如今只有一層漂泊無依,如同白霧的身體。

      “看樣子,你恢復的挺不錯的。”

      烏瑰努努嘴:“那蟒仙確實法力高強,不過幾天就能夠將我的魂體修補成這樣。”他話雖然這么說,可是那語氣之中卻是滿滿的不悅。

      長夏說道:“行了,你能活著回來也算是你的本事。好了現在來說說吧,你是被誰抓走的?”

      烏瑰緩緩飄下來,伸出手來阻止長夏說話:“等一會兒,我先來問你,你當初把我送走啥意思啊?要不是你,老子怎么可能會被那些人抓住!”

      長夏抱著手:“所以,你現在是在怪我?”

      烏瑰哼了一聲:“不怪你怪誰?長夏,老子怎么說好歹也是修煉了幾萬年的仙人吧?怎么就被你嫌棄成那樣,還不相信我?”

      長夏一臉無奈地看著烏瑰發著牢騷:“所以,你還是在怪我?”

      烏瑰再次哼了一聲:“只要你和我道歉,我....我就勉為其難.......哎呀!”烏瑰捂著脆弱的頭,吃痛大叫。

      長夏捏著拳頭:“你要是繼續再說些沒什么營養的話,就可以趁早閉嘴了。”

      烏瑰咬咬牙:怎么許久不見還是這副死樣子

      長夏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想什么,我能聽到。”

      烏瑰:“.........”

      得,現在他算是一點隱私也沒有了。

      但是看著長夏那一瞬間,他竟然連質問的力氣也沒有了。鬼知道他聽到那個蟒仙說她孤身一人闖入西荒,還受傷的時候他有多生氣。

      沖動!沒有腦子!只知道逞英雄!

      長夏平靜地說道:“九和現在還在獄中,趙懷晉是想坐實我刺殺陛下的事實,恐怕會對九和用刑。”

      烏瑰撥弄著手中的蘋果:“你不是早就料到了么?”

      她提前將烏瑰送至蟒仙處,不讓任何人知曉,又讓留意趙懷晉的動向,一對玉如意也已經暗示了趙老夫人,趙老夫人明珠慧眼,怎么會不懂她的意思。從而又將趙懷晉的罪證盡數交于趙府,趙懷晉狗急跳墻栽贓元川姌,元川姌又再一次將計就計,答應了她給的條件。

      敖雙傳來的信息上說的是這些所謂的天劫無疑都是人為,什么降下天罰之命?

      妖尊還會信這些?

      若真有什么萬年之期的天劫,這妖界還真是別想占據兩荒之地盤了。

      天權他們沒有得到那所謂的寶貝,來到趙府后拿到的東西,恐怕也會殺人滅口。

      如果那個東西真的那么重要,當初就不會以什么天劫之命處死北庭。

      是因為北庭見過那個東西。

      長夏自顧自地說道:“天命之說,我不會信。神女救世起,我就不信什么天命。”

      烏瑰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是為何說如今元川姌掌權,趙懷晉輔政?兩人聯手了么?”

      長夏只是說道:“阿尋說的話,我一個字兒都不會相信。那些證據,足以讓趙懷晉被趙氏唾棄,怎么可能還會東山再起,否則,那趙老夫人怎么會死?”

      烏瑰微微驚訝:“趙懷晉殺了趙老夫人?那是他娘啊!”

      長夏卻是見怪不怪:“嫡母而已,又并非生母。若非他入贅趙家,他怎么可能會到如此成就?”

      烏瑰再次詢問:“元川姌呢?我聽聞元川浸回來了,他會不會對我們有什么威脅?”

      長夏沉思了番:“如今我們不能只聽阿尋的片面之詞,還是得出去看看才知道。”

      烏瑰一陣見血地問道:“你確定阿尋會讓你出去?”

      長夏卻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不會,所以,只能偷偷出去。”

      烏瑰卻是有些猶豫:“現在恐怕不容易吧?他可能還在監視你。”

      長夏展手,一道符紙出現,符紙消散之際化為一縷血氣,那血氣慢慢飄散。

      “這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而后,她緩緩閉上眼睛。

      街道上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平日里熱鬧繁華的街道也是空寂無人。

      他們最終還是進城了。

      王宮之內,昔日繁華,皆化泡影。朱門傾頹,碧瓦委地,階生蔓草,廊繞寒煙。

      殿堂寂寂,不聞絲竹之音;宮闈沉沉,但見蛛網橫陳。曾為龍居鳳棲之所,今唯敗葉飄飛,空庭寥落,悄無人跡,徒留幽凄。

      長夏眸底深處的怒意漸生。

      烏瑰問道:“如何,如何?可有看到什么?”

      “到處是北荒的軍隊。”

      “所以,是阿尋?”

      長夏點點頭。

      她捏拳之時,牙縫之中擠出幾個字:“告訴敖雙,破城!”

      烏瑰:“會不會太急了些?各路將軍還在路上。”

      長夏直接說道:“我要是離的開這里,也就不用他們攻城了。”

      烏瑰點點頭:“好好好,知道了。”于是他直接抬手一揮,一縷靈息飄出,離開。

      午后,長夏一個人坐在院中,拿起兵器狠狠一揮間,風聲輕輕嗚咽。

      “阿姐,你傷還沒好,還是不要練武了。”

      阿尋出聲阻止了她。

      長夏聽到他的聲音時,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而后扭身之際,她才收斂起的情緒,擠出一個笑容:“你去哪兒了?午膳也沒回來吃。”

      阿尋回答的從容:“我去找巳宸大人,了解了一下玉衡君的死因。”

      “查出來了么?”

      阿尋神色凝重了些:“是李盛年。”

      長夏眼眸之中滿是思索與打量,稍后他收斂起情緒后,再次說道:“李盛年還是不甘心啊,你想怎么做?”

      阿尋微微怔住:“什么?”

      長夏一笑:“你現在處事之道也沒有問題,我現在又負傷在身,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微微驚愕后,笑著說道:“阿姐,你放心吧,我會解決好的。”

      長夏笑著繼續說道:“如今天劫來襲,妖界族民可能也會覺得是我的原因,我還是好好呆在府中,養好傷后再繼續去查看那些事情。所以,近期發生的事情只能交由你來處理了。”

      阿尋點頭笑著:“阿姐好好養傷,不管是天劫的事還是其他的事情,我都會處理好的,阿姐,你不會有事的。”

      長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有你在,阿姐很放心。”

      目送著阿尋離開,長夏眼底才緩緩露出暗裔之色。

      “九和怎么辦?他會不會.......”

      “不會,他目前還不會對九和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出來。”

      長夏對烏瑰說著,這時烏瑰再次問:“如果他真的做出了那些不可挽回的事,你會怎么樣?”

      長夏摩挲著長矛尖銳部分,滿目陰沉:“不可挽回?他現在就是在做無法挽回的事情,具體要如何處置他,還是等到他替我把事情解決掉吧。”

      烏瑰不覺驚嘆:“你這是將人脈充分地利用啊。”

      長夏瞇眼,抬手將手中的長矛扔了出去。“鏘”的一聲響起,地磚瞬間被掀飛,一桿長矛直挺挺地插在地中。

      “他想做,那便讓他做好了,只要與我的目的相同,我無所謂。”

      烏瑰有些時候是真的看不懂長夏到底是在想什么?她對那些人究竟有沒有情感,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

      又或者,他好像也一直不知道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從前在青柳鎮的時候,她要的是回到妖都,不過是為了報復那些當初害她的人。可是現在他卻越發看不清楚長夏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然后呢,你會如何處置他?”

      長夏扭身,便倒了杯水,聽到烏瑰的問題后,她漫不經心地回答:“處置他?處置他的事情還用不著我去動手。”

      烏瑰恍然:“你想借刀殺人?”

      長夏放下手中的杯子,嘴角揚起微笑:“可以這么理解。”

      烏瑰深深地看著她,轉而脫口說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長夏聽到這個問題時,心中狠狠一顫。

      這時,院中的紅色山茶花大朵大朵隨著風聲掉落在地。

      她仰首看去時,繁密的綠葉枝椏中,一縷一縷刺眼奪目的碎光從中滲透而下,懶懶地透過她的指縫。她的手微微彎曲,卻也無法將其捉住。

      “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安穩和........一個真相。”

      可是既然別人給不了自己想要的安穩,那么這份安穩便由自己創造。

      別人拼命想要掩蓋的真相,那就讓自己去發現它!

      烏瑰并未聽到后面的字眼,只聽到前面的安穩。

      于是,烏瑰這時說道:“可是你可有想過,你現在想要的安穩亦是萬千族民期盼的。”

      長夏側首,將手中的花瓣攥在手心,接著指縫間流淌而下的細碎的紅色粉末隨風飄散,如同細碎紅潮的金沙。

      “所以,我就給他們一個安穩的生活。五荒之內戰亂紛爭不斷,各大王室之中糾紛擾擾,每一次大戰之余都是勞民傷財,說什么將公主王子送回去為質和親,談到的和平之書也不過是幾年之約。如今我妖界共占兩荒之地,其余五荒皆虎視眈眈,此次的天劫一事出現,那些人便傾巢出動,真是當我妖界無人了。”

      烏瑰看著她面色的陰郁,眼底的怒意暗流涌動,加上那額間若隱若現的紅色豎鈿,散發著的隱隱的黑色煞氣,他不免擔憂起來:“你,不會是想一統五荒吧?”

      他不可置信,甚至帶著徐徐的猶豫才問出后。

      長夏卻是神態輕松:“有何不可?”

      烏瑰立即肅然:“你瘋了?先不說這其余五荒之力難以抗衡,加上現如今妖界內憂外患之困,你如何結束戰亂,統一五荒。”

      烏瑰有些不敢相信,他覺得長夏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長夏卻拋出一個問題:“你覺得五荒之中的所有人都想發起兵亂么?”

      烏瑰愣住了。

      “你是說........”

      “仁慈的君王自然不愿意看到黎民百姓免受戰火紛擾,這天下人想要的也不過是出現一個仁慈的君王,帶領他們逃離這黑暗的局面。”

      長夏心中始終堅信著,這樣的一面才是那個人想要看到的一面,所以她當初才會擴疆打仗,成為妖尊。

      烏瑰卻是絲毫都不留情面:“你可能會死,不,你一定會死的。”

      長夏不滿地蹙眉看他:“你怎么說話的?”

      烏瑰卻是說道:“先不說你的這些想法異想天開,你可有想過就你現在無任何的實權,你怎么與城中的那些叛軍抗衡,又要怎么突破重圍,去面臨外界那些虎視眈眈的千萬大軍?”

      長夏不覺好笑:“你那么不信我?”

      烏瑰抱著手:“不是不信你,是......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長夏翻手一轉將并指而起時,手上是五荒山川圖,那些五荒之內所在的陣眼所在之地上面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烏瑰驚然:“你,你從哪兒哪來的?”

      長夏看著手腕上的玉鐲:“妖尊給我的。”

      烏瑰細細一想,更是覺得毛骨悚然:“妖尊早就猜想到了這一天,她.......她這不是將你往火坑里推么?”

      長夏卻是搖搖頭:“不,是因為她知道,她阻止不了我。”

      烏瑰擰眉思索,看著那各處的陣眼:“這些陣眼真的有用么?”

      長夏抱著手:“有沒有用我不知道,我現在只知道,那些天界的人是絕對不會來幫我們的。而且,這才是他們一直以來想要得到的東西。”

      烏瑰指著圖說道:“就這個?他們要作甚?”

      “應該是為了那些陣眼之中藏著的東西吧,類似于藏寶圖之類的。”

      烏瑰就如同許久未曾參與,眼底之中是疑惑,接著又是被答疑解惑之后的恍然:“所以他們才將北庭殿下的棺槨帶回去,才一直搜刮著墓穴之中的東西。”

      長夏點點頭:“對,或許他們也是擔心下界的人會借此圖紙從而攻上天界,從而反天吧。”

      烏瑰不免與長夏想到一處,他還未曾開口詢問。長夏卻是說道:“你放心吧,只要他們不惹我,我是不會反的,反了對我有什么好處?”

      烏瑰暗自松了口氣。

      但講了半天,烏瑰依舊對長夏的計劃一無所知,他問道:“你究竟會怎么做?”

      長夏眼神專注于圖紙上面的內容,卻直接脫口道:“把九和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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