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縣解放路派出所。
所長胡兵陽站在審訊室門口,透過房門上的小窗,看著屋內被銬在審訊椅上的徐墨,感覺腦殼嗡嗡作響。
“鐘阿四是真有病吧?徐墨都已經保外就醫了,他為什么就那么想不開?要跑到上葉村,去把徐墨抓回來?”胡兵陽感覺心很累,有這么一個同僚,并且還是許書記的未來女婿…他覺得自己要少活好幾年。
胡兵陽苦笑一聲,推開審訊室的房門,走進屋內,對著倆位民警擺擺手,示意他先出去。
等倆位民警一走,胡兵陽拿出手銬鑰匙,走上前去,替徐墨解開手銬,道:“我說,你在上葉村這么沒份量嘛?鐘阿四跑到你們村去抓你,你居然沒跑走?”
“胡所,我為什么要跑啊?”徐墨甩了甩手腕,笑道:“鐘副所只是讓我來配合調查。配合警察辦案,不是每個公民應盡義務嘛?”
胡兵陽瞥了一眼嬉皮笑臉的徐墨,道:“你少在這里跟我油腔滑調。你的案子,是由趙大明遞交給檢察院的。就算要調查,那也是趙大明的事情,跟我們解放街派出所沒有半毛錢關系。行了,沒其他事情,你就走吧。”
“那可不行!”徐墨坐在審訊椅上,笑道:“我是由鐘副所請來配合調查的,現在要我走,那也要鐘副所送我離開。”
“徐墨,你別不知好歹啊。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可你要是得寸進尺,我也不是沒辦法收拾你!”
徐墨聳聳肩,沒吭聲。
“靠!”
瞧著徐墨這模樣,胡兵陽暗罵一聲,“你特娘的就是個狗皮膏藥!”
罵了一句,胡兵陽便轉身向著審訊室外走去,一邊說道:“你乖乖在這里等著,我去找鐘阿四。”
走出審訊室,胡兵陽看著候在門口的倆位民警,問道:“鐘阿四呢?”
“胡所,鐘副所把人關在審訊室,就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這混蛋!”
胡兵陽臉色一黑,要是被趙大明知道徐墨被抓進派出所……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把火說不定要從他胡兵陽腦袋上點起來。
“去把鐘阿四給我找回來!”
“是,胡所!”
與此同時。
蘭江賓館,308房間內。
鐘阿四恭恭敬敬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半躺在床上的鐘耀黨,道:“耀黨哥,我已經把徐墨抓回派出所了。你說,接下來我應該怎么辦?”
鐘耀黨皺著眉,看著面露敬畏的鐘阿四,很想問問他,你是不是真的沒長腦子?這種事情還需要來問我?
難道,你不知道像我們這種二代,都是開開口,下達下達命令,從不考慮怎么對付人嘛?
“直接打死得了!”鐘耀黨撇撇嘴。
鐘阿四嘴角微微抽搐,苦笑道:“耀黨哥,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我要是真一槍打死徐墨,我也要給他陪葬啊。”
“鐘阿四,我懷疑你腦子里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一動起來,就成漿糊了。這種事情,你怎么能來問我呢?你這腦子,真不適合混官場。要不,你把徐墨給毒死,然后辭職來跟我干算了。”
“咳咳!”鐘阿四被鐘耀黨懟得臉色漲紅,尷尬的咳嗽了起來。
鐘耀黨搖搖頭,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窗邊,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道:“都說蘭縣發展會越來越快……可,這么大一個縣城,除了幾個錄像廳,一個破舊的歌舞廳,居然沒有其他娛樂場所了!”
“蘭縣人都是豬嘛?吃了就睡,睡醒就吃,不需要弄點活動,來充實一下精神世界?”
鐘耀黨很想離開這個破地方,實在是太無聊了。
可。
他又覺得,自己既然要幫黎援朝解決麻煩,就不應該半途而廢,所以才強忍著離開的沖動。
“耀黨哥……”
“別叫了!”鐘耀黨滿臉煩躁的打斷鐘阿四的話,抬手撓了撓頭皮,道:“鐘阿四,我懷疑你是在跟我裝蠢。一個小山村走出來的山野娃而已,你會真沒辦法解決?”
“我現在明明白白告訴你。你盡快弄死徐墨,有什么問題,全都我來擔。這總可以了吧?”
鐘阿四站起身來,看著背對著自己的鐘耀黨,點頭道:“耀黨哥,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我現在就回所里。明天早上,耀黨哥你肯定能夠聽到好消息。”
“這就對了嘛!”鐘耀黨笑著轉過身,走到鐘阿四前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我在你背后撐著,你真的可以肆無忌憚的為所欲為。”
“嗯!”
鐘阿四重重地點點頭,道:“耀黨哥,那我就先回所里了!”
“去吧,去吧。早點解決那個小癟三,我也能快點離開這個無趣的破地方!”
就在鐘阿四轉身的時候,鐘耀黨突然開口,道:“給我找兩個干凈點的姑娘過來!”
鐘阿四腳步一滯,旋即轉過身,道:“好!”
鐘耀黨還是比較滿意鐘阿四的,對方蠢是蠢的點,但也不是不能用。
至少,鐘阿四的蠢,能夠體現自己的聰明勁!
鐘阿四走出房間,朝著地面吐了一口濃痰,眼眸中流竄著不屑跟譏諷。
這種二代,是真沒腦子。
鐘阿四眼界確實不高,但不代表他蠢。
鐘耀黨抱著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對方是要一條能辦事,又聽話的‘狗’而已。
至于徐墨,那也不是什么好人。
“都當我是沒軟蛋的蠢貨是吧?哼哼,那咱們就走著瞧!”
一個派出所副所長,所受限制很大。
可轉而之,鐘阿四的權力也很大。
離開賓館,鐘阿四騎著摩托車,去了一趟火車站。
火車站的站街女還是很多的。
鐘阿四隨便找了兩個,讓她們換一身干凈的衣服,叮囑她們等會兒含蓄點,然后告訴她們地址,一人給了五塊錢。
至于鐘耀黨會不會滿意,那就跟他沒關系了。
蘭縣不是破地方嘛?
那你在破地方找姑娘,就別要求那么高。
沒多久,鐘阿四就回到了派出所。
剛停下摩托車,就有民警小跑上前,道:“鐘所,胡所一直在找你。”
“胡所在哪兒?”
“在值班室等你!”
“我知道了!”
將車鑰匙揣進口袋里,鐘阿四大步向著派出所內走去。
值班室。
胡兵陽抽著悶煙,在聽到開門聲后,本能地抬起頭來。
一看走進來的是鐘阿四,胡兵陽怒極而笑,站起身來,道:“鐘阿四,你在搞什么鬼?為什么把徐墨抓回來?”
“胡所,你這是什么話?我為什么不能把徐墨抓回來?胡所,我要是沒記錯,徐墨是在保外就醫吧?可他現在,看起來比我還要健康……我讓他來派出所配合調查,沒有違反規定吧?”
胡兵陽眼神一冷,你鐘阿四牛叉,敢當面頂撞我。
“鐘阿四,你少在這里跟我裝糊涂。趁著這事情還沒被趙大明知道,趕緊去把人給我送出去!”
“趙大明知道又能怎么樣?”鐘阿四笑笑,旋即轉身走出值班室,向著審訊室走去。
胡兵陽氣得狠狠地將手中香煙砸落在地,罵道,“特娘的,一個個都要造反是吧?你鐘阿四牛叉,背靠著許書記……”
鐘阿四聽著后邊值班室內響起的罵聲,一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走進審訊室,鐘阿四看著坐在審訊椅上,笑呵呵看著自己的徐墨,道:“我剛去見過鐘耀黨了。不得不說,他真的自負到了極致。在他眼中,咱們都是一群沒腦子的鄉巴佬。”
“他有自負的底氣啊!”徐墨笑笑,道:“你要是有他那種家世背景,也可以那么自負。”
“說吧,你接下來準備怎么辦?”鐘阿四依靠在房門,直勾勾的盯著徐墨。
“很簡單。我死!”
“啥玩意?”鐘阿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瞪大眼睛,迎上徐墨那雙充滿無奈的星眸,道:“搞了半天,你就想出這么一個辦法?呵呵,你倒是挺有意思的。”
“死,也分很多種的,比如,假死!”徐墨聳聳肩,道:“之前你有句話說得沒錯,以咱們現在的能耐,不可能斗得過鐘耀黨。既然如此,那么,咱們就盡量滿足他的需求。他不是要我死嘛?那我就死給他看。”
徐墨嘴角上揚,道:“以這種二代的脾氣,一旦聽到我死了,肯定不會再待在蘭縣。只要他一離開,我就可以‘活’過來。”
鐘阿四半瞇著眼睛,道:“你想得倒是挺美的。要是被鐘耀黨知道我幫你假死,他會放過我?”
“那就盡量瞞著他。你不會以為類似鐘耀黨這種二代,會整天沒事來關注我這個‘死人’吧?”
徐墨緩緩站起身來,道:“鐘副所,只要咱們把事情做完美點,或許等鐘耀黨知道的時候,咱們已經不用忌憚他了。”
“呵呵!”鐘阿四冷冷一笑,根本就不信徐墨的話。
但,鐘阿四眼神一閃,盯著徐墨,點頭道,“行,那就按照你的計劃來!”
“那么,合作愉快!”
“希望,咱們的合作能夠愉快吧!”
鐘阿四看著徐墨伸出的右手,并沒有去握。
值班室。
胡兵陽決定打個電話給趙大明,要不然,等徐墨被抓的事情傳到對方耳中,自己肯定要倒霉。
“快,快來人!!!”
驀然!
一陣焦急的呼喊聲從外邊響起。
胡兵陽挑了挑眉,大步向著值班室外邊走去,只見鐘阿四滿臉慌張的抱著徐墨,向著派出所外沖去。
啥情況?
胡兵陽表情一僵,一把抓住從身邊跑過的鐘阿四肩膀,焦急問道,“鐘阿四,徐墨怎么回事?”
“他吞刀片了!”
胡兵陽倒吸一口冷氣,旋即怒吼道:“特娘的,你告訴我,他哪來的刀片?”
“胡所,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趕緊送徐墨去醫院啊!”鐘阿四滿臉慌張的喊道。
“對對對,快送他去醫院!”
鐘阿四抱著臉色煞白如紙的徐墨,瘋了一樣沖出派出所。
胡兵陽急的來回踱步,最終苦笑一聲,轉身走進值班室,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聯系趙大明。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響起趙大明豪邁的聲音。
“老胡,你找我啥事情?”
“鐘阿四把徐墨抓了!”胡兵陽道。
“什么?你們搞什么鬼?我馬上過來!”
“咳咳,大明,不,趙局,剛剛徐墨吞了刀片。鐘阿四已經送他去醫院了。”胡兵陽苦哈哈的說道。
“胡兵陽,我淦你祖宗,你特娘的給我等著,這事情,我跟你沒完!”
電話內響起趙大明的咆哮。
胡兵陽臉一黑,你是副局長就能夠罵我了?
特娘的,真以為我胡兵陽是個沒脾氣的軟蛋嘛?
所里邊鐘阿四在我腦袋上拉屎撒尿,局里邊你又罵我祖宗……
“趙大明,你特娘的能不能好好說話?徐墨是我讓鐘阿四去抓的嘛?他擅作主張,我又有什么辦法?你這么厲害,你去弄死鐘阿四啊。特娘的,這一天天的,是人是鬼,都跑來吼我兩句,咋滴?我胡兵陽這派出所所長是擺設啊?”
“嘭!”
胡兵陽狠狠地掛掉電話。
爽!
爽了沒兩秒,胡兵陽又苦著個臉,罵是罵爽了,可接下來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趙大明這狗東西,肯定會給自己穿小鞋。
鐘阿四背著徐墨,騎上摩托車,緊擰油門,就如同暴躁的公牛,沖出派出所。
后邊跟著的民警們,騎自行車的騎自行車,跑步的跑步,哪里追得上鐘阿四。
十幾分鐘后。
解放路派出所的民警們趕到醫院。
趙正永喘著粗氣,攔住一位護士,焦急問道,“護士同志,剛剛送來搶救的病人,現在怎么樣了?”
被攔住的護士微微一愣,道:“剛剛沒有病人送來搶救啊!”
“不可能!”趙正永表情一僵,扭頭看向其他民警,道:“你們也去問問,鐘所不可能舍近求遠,跑到中醫院吧?”
所有民警都急忙忙的四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