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沉迷煉丹,已經許久不問朝政,聽聞西北起了戰事也不甚上心,讓文武百官只管和太子商議,不要來煩他。
祁望這一年多來,和祁讓交換著身份上朝聽政,對于朝政已是得心應手,舉手投足間也漸漸有了上位者的威嚴氣度,和祁讓站在一起,更加難分彼此。
聽聞祁讓要領兵出征,祁望也是一百個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也和張硯舟差不多。
還有就是,這么長時間以來,他早已習慣了祁讓的陪伴和指引,有祁讓在,他做什么都不怕,祁讓走了,他心里沒底,怕自己一個人撐不起整個朝堂。
祁讓第一次語重心長地和他說話:“正因為你不確定自己行不行,我才要離開一段時間,好讓你看清你自己到底行不行。
你是皇后唯一的籌碼,就算我不在,皇后也不會讓人算計你。
另外還有江連海和京城的幾大家族,都在眼巴巴地等著你成年,好把女兒嫁給你做太子妃,他們自然也會不遺余力地幫你。
你只要維持好他們之間的平衡,朝堂就不會失控。
而我此番去西北,除了與瓦剌人作戰,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必須要去。”
“你能有什么大事?”祁望說,“自打你出了冷宮,咱倆一直在一起,認識的人都一樣,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了。”祁讓不容置喙道,“我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你不同意沒關系,我會在朝會上自己同意自己。”
祁望見他態度堅決,知道自己留不住他,只得勉強同意,條件是另外任命一位武將為主帥,他只能作為副將隨軍出征。
祁讓爽快地接受了他的提議。
本身自己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皇子掛帥出征就會面臨大眾的質疑,之所以說要親自領兵,就是為了給祁望一個討價還價的余地。
這樣看起來好像他們兩個各退了一步,祁望不會再啰哩啰嗦,他也達成了他的目的。
做副將更合乎常理,也更方便行事,正是他想要的。
祁望不知道自己又被他算計,和他商量讓誰做主帥更合適。
祁望本人比較看好平西侯沈聞正,也就是沈長安的父親。
祁讓卻說沈聞正不行,江連海比他更合適。
祁望大為意外:“江家祖上確實是靠軍功掙來的爵位,但到了江連海這輩,明顯已經不太行,江連海整天只顧著投機鉆營,哪里還有半點武將世家的風骨,你怎么會認為他會比沈聞正合適?”
他能對江連海有如此清醒的認知,而不是像前世那樣事事依賴江連海,這令祁讓很是欣慰。
但祁讓有祁讓的打算,他知道現在的瓦剌人還是很難對付,而沈聞正的腿,也是在這場戰役中落下的殘疾。
沈聞正殘疾之后,平西侯府便逐漸有些衰敗,導致沈長安小小年紀就不得不扛起整個家族的重擔。
上一世,自己對沈長安多有虧欠,這一世,就讓他少吃些苦頭,多輕松幾年吧!
如果非得有個人殘疾,就讓江連海殘疾吧,反正那老東西以后也沒什么用處了,他不在家,晚余和阿娘的日子還能自在些。
隊伍出發的前一天傍晚,祁讓叫上祁望,和晚余,徐清盞,沈長安一起去了他們常去的那個小酒館做最后的道別,把晚余鄭重地托付給了他們三人。
晚余聽聞祁讓要上戰場,當場哭成了淚人,怪他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和自己說一聲,自己想送他點什么都來不及。
祁讓笑著說:“你都快滿十二歲了,還這樣哭鼻子也不害羞,我就是怕你哭,才沒提前告訴你的。
你不用送我什么,你好好保重自己,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們幾個活蹦亂跳地到城門口去迎接我,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晚余抹著眼淚對他殷殷叮嚀:“你想讓我們活蹦亂跳地去迎接你,那你首先得活蹦亂跳地回來。
你上了戰場,無論如何都要以自身為重,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燒,可千萬別犯傻,知道嗎?”
祁讓望著她哭紅的眼,心中柔腸百結。
可她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了,他不能再隨便牽她的手,也不能再替她擦眼淚。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點頭,應下她的每一句叮嚀,在心里默默對她說: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等我立了軍功,就回來求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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