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顧家想要守住傳統白酒這塊金字招牌,已經相當困難了。顧廣源今天去談了幾個長期合作的經銷商,第四個季度本來是白酒的旺季,可是談了幾天了,訂單比去年同期降了不少。
逐年下滑的訂單,讓他壓力倍增。
林皓文看出顧廣源的癥結了,喝了口茶,笑著說道:“嚴總應該知道,我是來談收購的吧?”
顧廣源瞥了他一眼,沒當回事兒:“我知道,你們新酒廠沒產品,就想著收購老酒廠,做貼牌的。這一套我每年都得見三四回,別做夢了,我這富水香,不賣。”
顧廣源的態度跟阮紫檀設想的一樣,她一臉擔憂地看著林皓文。
“顧老板,行業的趨勢不可擋啊,現在的商品市場,越來越看重資金量和營銷套路,光有好酒可不行啊。我最近完成了一筆融資,手頭上的錢很寬裕,咱們一起把富水香這塊金字招牌做大不好嗎?”
顧廣源認定了林皓文是做貼牌酒,那樣的話,富水香就會消失,談何金字招牌?
“林總,你說破天都沒用,我是不會賣給一個不懂酒的人。富水香從我爺爺開始,到今天已經62年了,你不會明白我們整個家族對這個品牌的深厚情感。就是再困難,我也會撐下去……”
顧廣源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的有些酸楚。
臉上的倦容是藏不住的,他已經好一段時間沒好好休息了。
阮紫檀觀察沒有那么細致,他看著林皓文,在商業談判當中,一旦對方態度過于堅決,那么談判應該暫時擱置才對,讓對方和自己都有一個緩沖的時間。
“林總,要不改天再來……”阮紫檀小聲提醒了一句。
不過林皓文笑了笑沒理會,對顧廣源說道:“小道消息,聽說老城區這里快要拆除了,酒廠里的師傅都是附近的人,顧老板如果重新在別的地方建廠他們不會跟過去的。到時候廠房、設備、土地、人工,全部都得重新安排。算下來成本可不低啊!”
顧廣源沒有說話,林皓文剛才所講的,就是最近他煩惱的第二件事。
他也得到消息了,整個老城區都要改造重建。
阮紫檀也是一驚,林皓文怎么知道老城區要拆了?明明自己比他更熟悉這里才對啊?
顧廣源憂心忡忡地喝著茶。
老城區這里規劃改造還沒有具體時間,可富水香這個老廠區30年的租期明年就到期,再簽約怎么都不劃算啊!建新廠勢在必行了,可是哪來那么多錢?這幾年因為紅滿天對中端白酒的傾銷,顧廣源每年實際上沒有賺到什么錢,勉強維系平衡,艱難保住這塊招牌而已。
要他一下子建個新廠難如登天啊!
林皓文繼續說道:“顧老板嫌我不懂酒,這個我要解釋一下,我雖然不是白酒專家,可我手底下,有一位白酒行業頂尖的人物,前毛臺集團a級釀酒師。”
“是誰?”顧廣源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蔡芝岳蔡師傅。”
“蔡芝岳,他……他在海納酒廠?”
“是,今天本來是要讓他一塊來的,不過太匆忙,改天我約個時間帶他過來。”
顧廣源一聽到蔡芝岳的名聲,頓時有些心癢癢,如果海納真的有這么樣一位資歷深厚的業界泰斗,那倒是真的可以合作一番。
但是他沒有直說,他心里有很多矛盾。
這個矛盾,是家族三代的堅守與外界的變化之間的微妙碰撞。
“抱歉,天也不早了,我準備帶孩子回家休息了,有什么事兒,明天早上你們再來吧!”
林皓文起身,臨走之前對顧廣源說道:“顧老板,富水香是海城老牌白酒,廠子到今年已經62年了,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可是從崢嶸歲月到今天的大好時代,卻沒有幾個人知道這款酒,可惜呀,可惜……有一個詞叫什么來著?滄海遺珠,對就這種感覺。”
這一句,直接戳中了顧廣源的要害,讓他心頭滴血。
是啊,寂寂無名,和錦衣夜行有什么區別?
用現代比較流行的話就是,自嗨?
這么好的酒,不被人認可,多可惜啊!
他雙眼有些復雜地看著林皓文。
話到嘴邊,還是咽下去了。
“不說了,我得回家了。走了絲絲……”
顧廣源像是在逃避一樣,牽著女兒顧絲絲準備回家。
辦公室門鎖上了,林皓文和阮紫檀跟在后邊,走得很慢。
“林總,算了,我看顧老板是不想賣的,要不咱們去其它酒廠再看看?海城老牌白酒還挺多的,您比方說,仙醇漿,這酒也非常不錯的。”
林皓文平淡地笑了笑,仙醇漿無論是從名聲和底蘊,都比不上富水香。
而且他看得出來,顧廣源已經動心了。有機會。
“走吧,去你車里等!”
“啊?”阮紫檀一臉驚訝地看著林皓文:“咱們……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在車里過夜。”
天哪!
阮紫檀心里是一股子憋屈,敢情剛才自己的話,林皓文壓根就沒聽進去?
……
顧家的院子里,顧廣源跪在老式的客廳茶桌旁邊,父親顧為仁手拿戒尺,一下,兩下地拍打在36歲兒子的背上。
顧絲絲眼淚嘩嘩的,抱著奶奶的肚子哭泣,顧廣源的妻子也在一旁抹眼淚。
“不孝子,逆子……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動這個心思。資本都是洪水猛獸,會把咱們富水香的骨頭都啃碎,到時候你后悔都來不及。”
顧廣源跪在地上低著頭,輕聲說道:“爸,時代在變化,咱們不與時俱進,會被淘汰的。這幾天我跟經銷商談第四季度的訂單,明顯比去年減少了。而且……現在紅滿天已經拿到大筆融資了,他們準備發力,富水香,撐不了多久了。”
顧廣源心里比誰都清楚,林皓文說的是對的,要想打敗紅滿天,只有強強聯合。
他研究過林皓文這小子,有頭腦,有資金,在極短的時間就擊敗了浦江酒業、
這小子,有兩把刷子的。
“逆子……你不肖啊……”顧為仁的戒尺重重拍打在顧廣源的背上。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