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夜給海棠放了一天假,對海棠來說是件好事。第二天再去服侍他的時候,經過了一天的調整,她又能表現得跟原來沒什么兩樣。
就好像那天的事并沒有發生一樣,海棠照舊跟著端木夜過起了兩點一線的生活。
很快翰林院入學試放榜,端木夜榜上有名,成功進入翰林院就讀。其實他就是換了個地方讀書,不過一段時間后會有考核,考核成功后會被授予翰林院官職。端木夜對此反應不大,相對于文官,他顯然更想當個武官,一個懂軍事謀略的武官。不過,大梁朝平靜了幾十年之后重文輕武之風越來越盛,宗室子弟偶爾去考試當個文官還差不多,沒誰想去當個很難升職的武官。像端木夜這種因為父親的功勞而被皇帝看重的宗室子弟,其實完全沒必要考試入翰林,想當個什么官,可以請旨,只要不是太大的官比如內閣成員六部尚書,太專業的官比如欽天監太醫院官員,那就是一句話的事,光拿俸祿不干事也沒人會說什么。
可端木夜偏偏以親王世子的身份考入了翰林院當學生,想也知道翰林院里那些沒有爵位的普通品官在端木夜的問題上會有多頭疼。明明他在翰林院就讀,只能算是個實習生,連品級都沒有,卻因為爵位壓人,所有翰林院的官員上到學士下到待詔,見到他時都得行禮。
端木夜換地方讀書之后,海棠就不用再跟著了。宗學只是所學校,而翰林院卻是政府衙門,官員上班,身邊總跟著太監丫鬟算什么事呢?不過鑒于端木夜身份的特殊,李長順倒是一直跟著,而姚炳這個武官則被拒之門外。
對于海棠來說,這著實是件輕松的事。她只需要每天早上送走端木夜,傍晚再以最好的姿態迎接他。白天在紅葉苑沒事情做,她還挺自由的,當大丫鬟就是有這個好處。
這天海棠正為端木夜準備茶水,習慣性地想象著她在水里下毒而他喝下去后七孔流血死亡的場景,卻見本該在端木夜身邊伺候的李長順賤兮兮地湊到她身邊說道:“海棠姑娘,忙呢?”
海棠瞥了他一眼,暗暗地對他這明顯沒話找話的行為表示了鄙夷,臉上卻笑道:“是啊,李公公。”
本來海棠對李長順的印象稍微好了一些,然而牡丹的事情中,李長順絕對是幫兇,就算他只是聽從端木夜的命令,她還是沒辦法再對他有什么好感。只是,那種不喜她照舊只能藏在心底。
“下回這種事兒,交給下面的人做就行了。”李長順笑道,“海棠姑娘你還是多陪在世子身邊為好,世子若有個什么吩咐,你也能隨時聽著。”
“我曉得了,李公公。”海棠笑著回道,只是左耳進右耳出,下回她還是該干嘛干嘛。
李長順并未聽出海棠的敷衍,他又四下里看了看,壓低聲音繼續道:“海棠姑娘……我可真是羨慕你,近來世子對你可真是越來越看重了,世子可沒對任何一個女子有如此大的榮寵呢?”他微微一嘆,“先前王妃一直擔憂世子的親事,可世子偏生不愿娶妻,王妃也拿咱們世子沒辦法。現下世子身邊沒有別的女人,要是能趁此機會得了世子的寵愛,想必就算將來世子妃進了府,這在紅葉苑的地位,也是與眾不同的。海棠姑娘,你說是不?”
“李公公說的是。”海棠故作不知,微笑著附和李長順的話。說來說去,李長順就是要她主動爬床唄。可她想躲都來不及,怎么可能聽他的話呢?
李長順看著海棠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就覺得一陣陣頭疼。
他覺得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最早的時候,他覺得世子估計是喜歡海棠的,就假借讓海棠服侍世子洗澡的機會想要促成好事,然而卻被世子敲打了。那之后,小動作他是不敢有了,可勸說勸說海棠主動,他還是能做的。這么多年下來,他很清楚世子對丫鬟都是什么態度,因此他曉得世子爺對海棠是不同的,別的丫鬟敢勾引世子,那絕對是打死了事。然而若是海棠主動,恐怕是會取悅世子的。
想他這么多年當差下來,何時見世子對一個丫鬟如此上心的?牡丹那事是他經手的,當時他還很驚詫,世子竟對海棠如此費心設局……可見海棠確實是不一樣的。高位分不好說,畢竟海棠的身份擺在那兒,但她成為世子房中人,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世子花了那么多心思在海棠身上,還能讓她逃了不成?
李長順想起這幾日的事,便覺得憂傷。牡丹之事過后,世子對海棠似乎更為不一般。他隨侍身旁,就經常見到世子盯著海棠看,卻又不叫她,往往都在她不看他的時候他才看過去。那眼神啊,看得他都頭皮發麻。他想,海棠姑娘這么聰明,怎么就不明白世子的意思呢?這時候稍微有點眼力見的都曉得世子那是看上她了,她該稍微主動一些,討好世子讓他高興。可她倒好,每日里該干啥還是干啥,好似根本不明白世子的意思。她是一副坦然的模樣,他卻急得不得了。白日里世子在翰林院,他可是隨侍在旁的,這幾日他沒少被世子罰,每日里最渴望的就是早些回來,只要見到海棠,世子的心情就好似雨過天晴了似的。本來像世子這般身份地位的人,想要收用個丫鬟那是多簡單的事兒,可世子偏偏不主動提,他估摸著世子是礙于面子,只要海棠表現出那么點意思,不就是順水推舟的事了么?可偏偏海棠就跟個愣頭青似的,每日表現得規規矩矩,竟一點兒都不逾越,這不,為了主子的幸福,還不是得他出手?
為了自己的好日子,李長順也不拐彎抹角了,他拉過海棠,語重心長地勸道:“海棠姑娘,咱們世子對你的恩寵,你還瞧不出來么?世子他那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不直接將你收房,那是面子問題,可你若主動一些,那問題便不是問題了。”
海棠看了李長順一眼,那一眼里滿是諷刺,然而轉瞬即逝,李長順只是稍微一愣,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海棠故意垂著視線,做出羞窘的模樣道:“李公公,你、你怎么能說這種話呢?”
李長順道:“海棠姑娘,我當你是自己人,這才跟你說心里話。”
海棠略略抬頭望著李長順,游移不定地說道:“李公公,你這該不會是在害我吧?勾引世子可是死罪,牡丹的事不過就過去幾天。”
李長順急忙道:“海棠姑娘,那你可就不懂了。牡丹能跟你比嗎?那也是看人的!”
“牡丹比我好看。”海棠道。
“好看又不能當飯吃。”李長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最要緊的,是合了世子的心意!”
“還是不行,我很怕死。”海棠回道。
李長順道:“你怎么就這么膽小?我保證你絕不會有事!不但不會有事,你還能飛黃騰達!”
“可萬一呢?您又不能替我去死。”海棠撇撇嘴,端起茶道,“李公公,怕世子等急,我先過去了,下回再跟您慢聊。”
“哎,海棠姑娘!”李長順一臉郁悶地看著海棠款款而去。弄不明白世子的想法也是正常,世子那是誰,能是他隨意亂猜的么?可海棠的想法,他也弄不明白,這叫什么事?這要是換了個人,還不早巴上去了?還用得著他說?
他微微一嘆,要換個人,恐怕世子爺也瞧不上了。
海棠將茶水端過去時,端木夜卻仿佛正要出門。
李長順緊跟著海棠回了書房,一見便諂笑道:“爺,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臨川酒樓,聽聞那酒樓很不同尋常。”端木夜頗感興趣地說。
海棠手一抖,差點就把茶水弄翻了。端木夜這是要跟林雪霜碰頭了?然后他會被林雪霜吸引,立刻走上跟太子搶女人搶皇位的不歸路,連累整個齊王府。
李長順幫端木夜整理衣裳時,端木夜瞥到一旁海棠那魂不守舍的模樣,眉頭便是一皺,沉默幾秒,他揚聲道:“海棠,你也一道去。”
海棠回神,忙應道:“是,世子爺!”她知道她不可能攔著端木夜過去,但不管怎么說,能跟去就是好事,她總能隨機應變做點什么的。
端木夜一直注意著海棠的表情,見她似乎有些雀躍的模樣,他緊皺的眉便也略微舒展。
自從端木夜通過了翰林院入學試之后,這還是海棠首次跟端木夜一起坐馬車。上了車,就如同每次一樣,她坐在一旁,永遠不會主動問端木夜要不要揉揉腿什么的。
可讓她如坐針氈的是,自上了馬車,端木夜就一直盯著她,看得她六神無主,也不知道又有什么倒霉事要發生了。她并沒有看著他,可仍能感覺到他那極具侵略性的目光。該不會,最近他覺得閑下來了,又在想著要睡她的事了吧?
海棠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了臨川酒樓。
這酒樓應該是盤下了別的酒樓重新裝修過的,外面從結構上看就跟一般的酒樓一樣,海棠想若是那位穿越女特工來造的話,估計會造得更霸氣一些。不過即便結構沒變,外頭的裝潢和架勢卻足見不同之處。牌匾藍底黑字,上書“臨川酒樓”四字,端莊大氣,似是出自大家之手。店門口一左一右站著兩排年輕男子,一旦有人進入,他們便會鞠躬道一聲:“歡迎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