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辭的呼吸漸漸均勻,江云染看著他染血的睫毛,忽然想起元稹帝臨走時那個眼神。
戒備中帶著一點懷疑,卻又有幾分真心。
這讓她格外的在意。
三日后,景王府。
連日的春雨把窗外的海棠洗得發亮,江云染端著藥碗穿過回廊時,恰好看見一片花瓣落在謝景辭肩頭。
他正倚在湘妃榻上看大理寺呈來的密報,蒼白的臉色被緋紅花瓣襯得竟有了幾分生氣。
“小皇叔該喝藥了。”江云染故意用敬稱喚他,果然見他眉頭微蹙。
自那日生死相托后,這個稱呼就成了江云染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玩笑。
謝景辭擱下密報時,袖口露出半截紗布。
那是三日前江云染學著給他換藥時,不小心把金瘡藥打翻在他手腕上燙出來的水泡。
當時他一聲不吭,直到夜里江云染端來冰帕子,才發現他掌心被自己掐出了四個月牙形的血痕。
“今日的藥聞著更苦了。”謝景辭接過青瓷碗,指尖在江云染手背上似有若無地蹭過。
江云染假裝沒察覺耳根的燥熱,從袖中掏出蜜餞盒子。
“陳太醫說加了三七粉,對祛除余毒好。”
窗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謝景辭眼神一凜,瞬間將密報塞進江云染袖中。
幾乎是同時,大理寺少卿裴琰匆匆跨進門坎,官服下擺沾著可疑的暗紅色污漬。
“王爺,兵部尚書府的管事招了。”裴琰瞥見江云染,話音戛然而止。
謝景辭擺擺手示意無妨,那截露在袖外的紗布卻被他悄悄藏進了袖袋。
裴琰壓低聲音,“林秋實用的淬毒匕首,是經兵部武庫司流出去的。”他遞上一枚青銅令牌,邊緣還沾著新鮮的血跡。
“今早有人在護城河撈到具尸體,腰間別著這個。”
江云染心頭一跳。
那是西夏使團的通行令,死的難道是南臨楓?
謝景辭摩挲著令牌上的蛇紋,忽然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絲絲縷縷的猩紅。
“王爺!”裴琰慌忙去扶,卻被謝景辭抬手制止。
他掏出手帕慢慢擦凈嘴角,雪白絲絹上頓時綻開一朵紅梅。
“西夏和北梁的這一仗,遲早要打。”
待裴琰退下,江云染立刻抓住謝景辭的手腕。
他體溫高得嚇人,脈象急促如暴雨前的鼓點。
“你根本沒好轉是不是?”江云染聲音發顫,掀開他衣領才看見鎖骨下蔓延的青紫色毒痕,“我這就去請陳太醫……”
“阿染……”謝景辭扣住江云染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讓江云染疼痛。
“皇上今早在朝堂杖斃了兵部侍郎。”他眼底浮起江云染從未見過的陰翳,“血濺在龍椅前的蟠龍柱上,聽說腦漿糊住了上面的龍睛。”
江云染胃里一陣翻騰。
她這個舅舅本來就陰晴不定的,但如此當眾施虐還是頭回。
謝景辭忽然劇烈咳嗽,整個人蜷縮起來。江云染慌忙抱住他,隔著衣衫都能摸到凸出的脊椎骨。
短短五日,他竟瘦得形銷骨立。
“阿辭乖,把藥喝了。”江云染學著他從前哄自己的語氣,將蜜餞抵在他唇間。
謝景辭怔了怔,忽然低笑起來,就著江云染的手吞下藥汁。
苦澀的藥氣在-->>江云染們呼吸間流轉,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讓江云染想起,那次在閣樓上,他也是這樣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