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的指尖觸到那枚耳垂時,整片蘆葦蕩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原本只是想拂開黏在阿眠耳畔的發絲,可指腹蹭過那片軟肉的瞬間,某種陌生的戰栗順著指尖竄上了脊背。
阿眠的耳垂比他想象中更暖,像一塊被陽光曬暖的羊脂玉,指尖稍一用力,便會泛起淡淡的粉。
“太虛?”
阿眠的輕喚讓他猛然回神,可手指卻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仍流連在那方寸之地。
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耳垂邊緣,食指卻已悄悄滑向耳后,那里有更細軟的絨毛,蹭過指腹時,像春風拂過初生的蘆葦。
望著近在咫尺的太虛,阿眠一怔,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月光在他輪廓上鍍了一層銀邊,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像抖動的蝶翼,平時總是緊抿的唇此刻卻微微張開,露出了一點雪白的犬齒。
阿眠的睫毛顫了顫。
這個總是從容的神女,此刻微微偏開了頭,月光照見她頸側浮起的粉色,也照見了太虛驟然暗沉的金瞳。
某種野獸般的本能驅使著他俯身,鼻尖抵上了她泛紅的耳廓:“阿眠,你這里……”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畔,阿眠不自覺地攥緊了手邊的衣料,太虛的唇幾乎要貼上那枚耳垂,卻在最后一寸停住。
劍靈生來便知如何殺戮,卻從未學過該如何親吻。
“這里……”太虛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他再次抬起手,指尖虛點著阿眠耳垂上一粒極小的紅痣,語氣有些自責和難受,低落地說道:“是我傷的。”
化形時失控的劍氣,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他每一處都記得。
太虛劍是上古第一劍,劍氣留下的傷口無法完全治愈,當初他化形的時候,阿眠身上留下了幾道傷口,哪怕他用自己的血為她治療,也還是留下了劍痕。
見他如此低落,阿眠輕笑一聲,揉了揉他的腦袋,低聲道:“不必自責,早就不疼了。”
太虛看了她一眼,突然低下了頭。
貼上那顆紅色小痣時,他聽見阿眠的呼吸亂了一拍,這個動作沒有任何章法,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想要確認,想要標記,卻又在察覺到她的輕顫時慌忙退開。
“咬疼了?”太虛緊張地看著阿眠,她耳垂上有一點紅痕,如同在白雪上暈染開的胭脂色,格外吸引人,格外扎眼。
太虛的金瞳在明暗交界處流光溢彩,映出了阿眠怔忡的模樣,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在他瞳孔里搖晃,像極了一尾游進熔金中的魚。
某種溫熱的沖動突然漫上心頭,等她回過神時,她已經拽住了太虛的衣領,將人拉了過來。
太虛的呼吸明顯滯了一瞬,阿眠嘗到了清冽的氣息。
這里比想象中更軟,全然不像劍的鋒利和堅硬。
太虛的喉結重重滾動了一下,金瞳越來越暗,劍氣不受控地絞碎了方圓十丈的蘆葦,斷莖瞬間紛飛如雪,他將人壓進柔軟的蘆葦堆里,手掌小心翼翼地托著,完全不敢使勁。
某種比劍氣更熾熱的東西在胸腔里橫沖直撞,催促著太虛去做更逾矩的事。
“阿眠。”他的聲音含糊又著急:“再來一次。”
三千青絲與雪白的蘆花糾纏在一起,太虛的動作毫無章法卻熱烈至極,仿佛要把這些年來的懵懂和悸動全部傾注在這個吻里。
太虛很聰明,學什么都很快,包括親吻。
那種觸感比蜜漿更稠、更黏,像一把裹著糖霜的軟劍,溫柔地刺穿他所有的防線,他無意識地用舌尖舔過自己的下唇,仿佛這樣就能留住她留下的甜味。
“喜歡嗎?”
阿眠輕喘著,指尖點在太虛心口,幾縷金紋正從太虛的領口爬上來,在頸側凝成細小的鱗狀紋路,這是劍靈情動的征兆。
“這里……”太虛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胸膛,金瞳里翻涌著比熔巖更熾熱的光:“好燙。”
阿眠能感受到他的心臟正在瘋狂地跳動。
太虛第一次意識到,這具化形而來的肉身里,原來藏著比劍氣更洶涌的浪潮,他笨拙地學著她先前的動作,鼻尖蹭著她的鼻尖,若即若離地摩挲著。
“阿眠。”他的聲音啞得不成調,福至心靈般說道:“這就是……喜歡?”
蘆葦蕩的夜風突然變得粘稠,裹挾著兩人交錯的呼吸。
太虛想起自己第一次飲到阿眠的血時,那種清冽灼喉的感覺;想起她教他辨認茶香時,發梢垂落的弧度;想起每個雷雨夜,她指尖撫過劍身時帶來的戰栗。
原來所有零碎的悸動,都可以匯聚成此刻胸口的滾燙。
斷葦的白絮沾在兩人交纏的發間,太虛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貼到了她的后腰,就算隔著布料,溫度也燙得驚人。
“阿眠教的,我都記住了。”阿眠剛想動,就聽見了他含糊的笑聲:“明日,還要溫習。”
耳畔有風輕拂,有鳥雀鳴叫,而阿眠的心跳聲大得幾乎要蓋過這一切。
她莫名想起多年前的某個雪夜,這柄不受束縛的兇劍懸在月下,劍鋒滴落的血珠將雪地灼出一個個小洞,而現在,他正小心翼翼地貼著她,將滿腔戾氣都化作了繞指柔。
次日。
晨光透過茜紗窗漫進來時,太虛已經執著象牙梳站在了阿眠身后。
他今日特意束了窄袖,可捏著梳子的姿勢仍像握著劍,第一縷發絲從指間滑走時,劍靈的金瞳明顯暗了暗,仿佛面臨什么重大敵情。
“要這樣。”阿眠反手覆上他的手背,引著他將梳齒斜斜插入發間:“不能太用力,但也不用太小心翼翼,這個力道就正好……”
太虛的動作放輕,像對待易碎的薄瓷,連呼吸都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