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中奚無咎突然想起入門第三年的事。
那天烏竹眠除妖歸來,雪白道袍被血染紅大半,他瘋了一樣翻遍藥閣找金瘡藥,卻聽見她在院里輕笑:“都是妖血。”
當時夕陽正好照在她揚起的嘴角,像給冰雕鍍了層暖色。
“……我要她的魂。”奚無咎咬碎兩顆臼齒。
判官大笑起來:“神魂俱滅者,連幽冥都不收!”
竹簡突然展開,顯現出烏竹眠死亡的畫面:“但如果你愿意成為‘容器’的話……”
鎖鏈應聲斷裂,奚無咎墜入血池的瞬間,看見千萬只鬼手向他抓來。
痛苦在這里失去了意義。
“師姐……師姐……”奚無咎把自己蜷縮成團,斷簪刺入掌心的疼痛是唯一的錨點。
恍惚間他回到青荇山的晨練場。
烏竹眠正在演示“雪落無痕”的第七變,劍尖挑起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暈四突然有只鬼手從背后穿透她胸膛,鮮血濺在奚無咎臉上,溫熱得像那年她耳垂的溫度。
“啊——!!!”
奚無咎猛地睜開眼睛,身體已經不成人形,左臂只剩森森白骨,但胸口那團執念燃燒得比幽冥火更烈。
鬼怪們突然驚恐后退,因為它們發現這個活人正在反向吞噬怨氣。
“不夠。”奚無咎抓住最近的厲鬼,生生扯下它的頭顱,鬼氣涌入體內的感覺像吞下冰錐,但他饑渴地撕咬著,仿佛這是世上最后的甘露。
判官的聲音從高處傳來:“承受萬鬼噬心而不瘋者,當為鬼王。”
整個幽冥界開始震顫。
血池沸騰,十八根柱子相繼崩塌,奚無咎感到某種古老的力量在血管里蘇醒,那些刻在骨頭上的咒文突然活了過來,順著經脈游走全身。
當最后一道符文爬上眼球時,他看見了,無數條因果線在虛空中交織,其中一道黯淡的紅線延伸向了西靈州。
“找到你了。”新生鬼王捏碎手中厲鬼,舔了舔指尖的黑血。
奚無咎離開的百年,四境十六州再無他的蹤跡。
有人說見過他在極北冰原獨戰萬千邪靈,有人說他闖過十八層冥府找閻王討魂。
然而最終,他卻是死在了幽冥生死境的最深處,再歸來時,黑衣如舊,只是腕間多了道暗金鎖鎖鏈。
奚無咎看著烏竹眠,暗金瞳孔微顫,鎖鏈“嘩啦”作響,最終只是將所有情緒壓在眼底,低低喚了一聲:“……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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