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跟著蕭景耀一同打江山的將士們,有時候在看見蕭景耀的私印之時比看見皇上的玉璽還要聽話。
我隱隱知道了為什么蕭景耀如此生氣,也知道了為何非要撬開他的嘴不可。
“于是,如今連王爺也束手無策了?”挑了挑眉,我戲謔的看向蕭景耀,當真是沒有想到啊,現在竟然還有蕭景耀做不到的事情。
蕭景耀好笑的搖了搖頭,道:“多謝娘子的看重,為夫束手無策的事情很多。”
對于蕭景耀的話,我也只是輕哼了一聲,并未作。
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我沉吟了一會,道:“有一種蠱蟲能讓他說實話,但是那蠱蟲只能活上一個時辰,蠱蟲死了之后,他也會死。”
蕭景耀沉吟了一會,道:“用吧。”
他才不是因為蠱蟲要帶走一條命而猶豫,估計是在想,這一個時辰能不能問完自己想要的。
自嘲似的輕嗤了一聲,我道:“等妾身回去將蠱蟲取來。”走到牢房門口的時候,我側目看了一眼那個犯人道:“若是還想活命的話,便在我用蠱之前將實話說出來。”
他看了蕭景耀一眼,低低的笑了出來,聲音越來越大,最終力竭,看著我的眼神之中有這赴死的決心。
“我絕不可能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即便活下來,在戰王爺手中,我還能最終怎么可能留下一條命?”
蕭景耀看著他的眼神很是冷漠,一個人跟一只小貓小狗對于蕭景耀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
正是因為蕭景耀的冷漠,才讓人覺得,蕭景耀如此的可怖。
轉過頭來,對我的時候,他的態度要比對旁人好太多了。
“那便多謝娘子了。”
我聳了聳肩,并不將此當一回事。
在蕭景耀的撫上我得到了不少的好處,就算是看在這個份上,對于這種舉手之勞的事情,我也不能多說什么。
微微頷首,我對蕭景耀道:“好。”
轉頭便走,再沒有多看那人一眼。
有蕭景耀這樣的敵人,當真是一種悲哀。
蠱蟲很快便取來,我再回來的時候,看見蕭景耀已經從地牢之中出來了,在外面等著我。
“王爺擔心妾身找不到地方進門不成?”
蕭景耀低低的笑了一聲,看著我的眼神是十足的縱容,他笑道:“自然。”
他對我會有縱容就見鬼了。
我翻了個白眼,不將蕭景耀的話當一回事。
像是剛才一樣,在他打開機關之后通過一道陰森森的地道,到了那個男子的牢房之中。
見他還是一臉倔強,我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蠱蟲放出去。
他身上已經傷痕累累,蠱蟲很快便找到了一個還沒有愈合的創口鉆了進去。
等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我淡淡的對蕭景耀道:“現在可以問了,妾身先行告退。”
我匆匆對蕭景耀行了個禮,沒有等蕭景耀說任何挽回的話,我便已經走了出來。
地牢的隔音很好,我這是出了牢房而已,便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此時,我聽見了一聲低低的呼喚,“小姑娘,你是戰王爺什么人?”
聲音十分的蒼老虛弱,仿佛下一瞬就要斷氣了似的。
我回頭,看見的便是一個趴在地上的老人家,蓬頭垢面的,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的,可然而,我卻莫名的覺得,他在外面應當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站在原地沒有動,我淡淡的道:“我是他新娶的王妃。”
趴在地上的老人低低的笑了出來,對我道:“姑娘,你這命……活不長啊。”
我隱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唇角輕呡,“放心,他殺不了我。”
此時蕭景耀在審訊犯人,沒有心思來聽我說什么。
他好像想說什么,阿巴阿巴了好幾聲,最終沒有了氣息。
我知道,他死了。
靜靜的站在原地,我的眼神之中沒有悲憫,沒有痛惜,更沒有冷漠。
這在蕭景耀的地牢里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知道。
可是一個人能夠做到蕭景耀如此,我覺得很是不寒而栗,同時也知道,我尋常時那樣挑釁蕭景耀,現在竟然還活著,當真是奇跡。
不知道什么時候,蕭景耀出現在我的身后,悠悠的看著我,道:“王妃不忍心了?”
我手中的性命不知道有多少,一條人命與我而不算什么,“王爺太小看妾身了。”能夠令我感覺復雜的,是戰王府地牢之中的情況。
不管是誰看了,都會覺得十分的不寒而栗。
“不是不忍心便好。”蕭景耀淡淡的笑了笑,帶著我從地牢之中出來。
到書房之中,蕭景耀看著我的眼神深深,道:“難道王妃就不想知道,那人對本王說了什么?”
百無聊賴的撐著下巴,我神色淡淡的道:“不想。”
這種事情我知道這些做什么?
知道關于蕭景耀的事情越多,我跟蕭景耀之間的羈絆就越深,我不想這種事情發生。
也正是因此,所以我才對蕭景耀要將情報給我的做法表示抗拒。
神色淡淡的看著蕭景耀,我道:“王爺最好也不要跟我說。”
一點因為拒絕而生氣的意思都沒有,蕭景耀笑了笑,道:“本王覺得,這件事王妃還是知道一下比較好。”
明明蕭景耀神色淡然嘴角含笑,可然而,我卻還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若是王爺想跟妾身說,但說無妨。”
蕭景耀優哉游哉的給我倒了杯水,道:“那人對本王說,本王的私印,是丞相盜走了。”
我聞,不禁心中一驚,看著蕭景耀,心下暗道,難不成蕭景耀已經知道我同丞相之間的事情了不成?
但是看蕭景耀的樣子又不想,斟酌一番過后,故作鎮定的對蕭景耀笑道:“王爺同妾身說這個做什么?”
蕭景耀聞,不禁輕笑道:“本王并未說有什么,王妃如此焦急做什么?”
雖然他這樣說,可然而我在看著蕭景耀的時候,卻還是道:“那王爺此多余了。”
他神色深深的看著我,笑了笑道:“究竟是否多余,王妃心中有數。”
見此,我心中不禁暗暗有些焦急,難道蕭景耀當真知道了一些什么不成?
可然而,蕭景耀面上卻沒有露出任何一點狀況,只是神色淡淡,含笑看著我,道:“娘子累了一天,應當也乏了,不如回去休息吧。”
這也正是我想的。
對蕭景耀微微頷首,道:“妾身告退。”
我跟丞相聯系的事情被蕭景耀知道了不可怕,重要的是,丞相不知道為何,還偷了蕭景耀的私印,那么這件事可就復雜了。
我不禁心中暗暗焦急,這件事可怎么辦才好,一時間,我也有些拿不準主意。
韓凌比蘭兒穩重,很快便察覺了我的難受,擔憂的道:“主子,您這是怎么了?”
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沒事,讓人去給丞相傳話,我明日去見他。”
現在看來,這件事好像大條了。
當真是不知道蕭景耀究竟是怎么想的。
見我如此,韓凌也沒有多問,點了點頭,道:“好的,奴婢知道了。”
馬不停蹄的出府去找丞相了。
我跟丞相有聯系的事情應當已經被蕭景耀知道,現在讓韓凌光明正大的去沒有什么問題。
蕭景耀的耳目可真夠厲害的,我還沒有跟丞相正式見面他們便已經知道了。
即便是出現在蕭景耀身邊的事情,蕭景耀知道也是理所當然,但是這速度,未免也有些太駭人聽聞了。
丞相那邊的反應很快,表示明日便可以相見。
翌日中午,百花樓中如約而至。
我看著常有道來的時候神神秘秘,不禁輕嗤了一聲,即便遮掩,也逃不過蕭景耀的耳目。
倒不如光明正大的。
常有道匆匆進門,我從前見到常有道的時候,他是一個意氣風發的中年人,現在看來,已經是垂垂老矣的老朽了。
不過短短數年也不知常有道這是遇見了什么。
剛來,常有道便對我行禮,道:“見過戰王妃。”
擺擺手制止了常有道的話,我神色淡然的道:“丞相的態度我已經從令千金的口中知曉了,可我有一事不明。”
“王妃大可直說。”常有道看著我,神色帶著些許試探,更多的還是十足的誠意。
我知道,在這誠意之下,若是我露出了些許不尋常,等待我的便是毫不猶豫的揭穿。
抿唇,我直直的看著常有道的眼睛,問道:“如今常大人已經位極人臣,又為何還要為舊主之事勞心勞力?”
即便幫助拓跋皇室復位成功了又能夠如何?終究常有道是不可能更進一步了。
難道還能封一個異姓王不成?
身為丞相,常有道的地位,不一定不如一個異姓王。
所謂無利不起早,相信像是常有道這樣的丞相更是如此。
我眼神絲毫不差的盯著常有道,等著他的回答。
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常有道一愣,隨即笑道:“所謂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攘攘皆為利往,老朽自然也有爭名奪利之心。”
頷首,等著他說下去。
這老狐貍不會這么快便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的。
我的反應似乎在他的預料之中,常有道笑了笑,接著道:
“拓跋是老朽的舊主,多少年了,老朽從未忘卻舊主之恩,忠仆不事二主,老夫自詡忠仆,即便受了當今皇上再多的恩惠,也不會忘卻為舊主盡忠之心。”
很快我便意識到常有道這個老狐貍更深的想法,在蕭天宸這邊,他可能會因為做了兩姓家奴而受到猜忌,甚至可能晚節不保,甚至家中后輩都會受到影響。
可若是從了拓跋皇室,那就大大的不一樣了,他常有道便是拓跋皇室的忠仆,甚至可以說是恩人,
如此一來的話,拓跋皇室便會對常有道感恩戴德,即便將來常有道本人不會再更進一步,但是常家,至少三代輝煌是注定的!
我不得不佩服常有道的眼光。
唇角輕啟,淡淡的吐出了一個稱呼,“大肚子叔叔。”
常有道聞,猛然一愣,看著我,道:“長樂公主現在何處!”
這個稱呼是我當年第一次見到常有道的時候,對常有道的將軍肚發表的態度。
后來這樣的稱呼便也就延續了下去,當年的我還是拓跋氏唯一的公主,天真爛漫無憂無慮,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
如今,已然是滄海桑田。
我眼神露出悵然,對常有道苦笑道:“就在你面前。”
相信常有道說的是實話,所以我選擇了開誠布公,我相信常有道會遵守自己的諾。
即便他不遵守,我也有辦法讓他將話說不出。
對于我為何換了張臉的事情,不需要多做解釋。
南詔人善蠱,南詔公主尤其如此,我手中的蠱蟲可能比他聽說過的還要多。
同樣也正是因此,所以我換了一張臉的事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長樂公主!您……”常有道看上去十分焦急的道:“您竟然成了戰王的王妃,這實在是太危險了呀!”
常有道神色之中滿滿的都是純然的關切和擔憂,仿若一個真正的長輩對晚輩一樣。
見此,我不禁輕笑出聲,道:“丞相不必如此,在戰王爺身邊也并非沒有好處。”
時移世易,還是稱呼常有道為丞相比較妥帖。
常有道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即便神色有些悵然,可到底也沒有多說什么。
只是悠悠的嘆了口氣。
看著常有道,我仿佛想到了一件事情,“我聽戰王說,你派人去盜取戰王私印,這是為何?”
對于這件事,常有道并未諱莫至深,而是徑直對我開誠布公的道:“為了能夠取得一些人的信任!”
他大概是堅定的相信,即便蕭景耀的私印丟了,為了戰王府的名聲,蕭景耀也是不會大張旗鼓的去尋找的。
如此一來的話,倒也是給了他機會。
日后如何,身為丞相,蕭景耀也不會當真殺了他。
在見識過了蕭景耀的地牢之后,我深深的覺得,常有道的想法太天真了。
“目的可達到了?私印現在何處?”
已經確定了我拓跋長樂的身份之后,常有道對我也并未有絲毫隱瞞。
而是徑直的道:“目的已然達到,私印在此,你這是……”
將常有道手中的私印拿走,我皺眉道:“這件事太莽撞了,你去做你的事情,戰王爺這邊由我來周旋,日后若要做什么,還是商量一二的好。”
常有道點了點頭,看著我的眼神帶著欣慰,“當初的小姑娘長大了,也會自己思考解決事情了。”
若是還不會的話,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眼眸微垂,我苦笑了一聲。
“我如今身為戰王妃,一舉一動都在有心人的監視之中,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常有道也明白我的意思。
“王妃……一切小心。”
“安心。”
帶著韓凌像來時那樣回去,韓凌看著我的眼神很是復雜。
我挑了挑眉,道:“沒有想到?”
她垂下了頭,沉默了許久才對我說道:“主子,奴婢沒有想到您竟然……”
“慎!”在韓凌說出要緊的話之前,我趕緊打斷她。
顯然,韓凌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莽撞,連忙閉上了嘴。
可復雜的臉色卻是分毫未變。
見韓凌如此,我不禁微微嘆了口氣,有些事情不是能夠放在嘴上說的。
回到戰王府,蕭景耀在主院等我。
看我回來了,他陰沉的道:“不知王妃早先去哪了?”
“去給王爺取遺失的東西了。”看了韓凌一眼,讓她將伺候的人都帶走。
我伸手將私印扔給蕭景耀,道:“物歸原主。”
蕭景耀猛然上前,抓住我的手,眼神深沉的道:“王妃如何得到這個私印,還是說,此時原本便是王妃同丞相一同策劃的?”
簡直被蕭景耀的想法給氣笑了,猛然將他推開,我看著蕭景耀譏諷道:“若當真如此的話,妾身就不應該自己將私印交給王爺,這不是自投羅網么?”
話是這樣說不錯,可顯然,蕭景耀還是沒有放松心中的疑竇。
見此,我不禁自嘲的輕笑,“王爺想要如何想妾身大可隨意,如今妾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已經將私印物歸原主,請您收好,妾身告辭。”
越是這樣挑釁的態度越是能讓蕭景耀相信我的清白。
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做,我可不能將自己給搭進去。
蕭景耀猛然起身,抓住我的手腕,道:“你跟丞相來往,當真只是因為這一枚私印?”
嘲諷的看了蕭景耀一眼,我輕哼道:“王爺說是便是,說不是便不是。”
“羌汐!你難道就不能跟本王解釋么?只一句,本王便相信你!”
我頓住了,回頭不敢置信的看著蕭景耀,這當真是堂堂戰王爺會說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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