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其他多說無用,他叮囑了下何書意的后事處理,以及臍帶血的事,便離開了。
陸聞州站在原地,余光掠過那扇房門,久久沒動。
直到秦助理趕來,“陸總。”
陸聞州恍然回神,他摸出煙盒,拿了根煙咬在齒關,這才回頭看他,問,“辦好了?”
秦助理也看了眼那扇門,心里說不出的壓抑,這才點頭說,“嗯,給那個孩子找了最好的醫生,應該會好起來的。”
只是應該。
陸聞州慢半拍的點了下頭。
秦助理嘆了口氣,沒忍住說,“我剛剛隔著玻璃窗看了一眼,那孩子早產,就這么點大。”他抬手比了一下,指尖不禁顫抖,“小小一個躺在保溫箱里。”
無論怎么說,孩子是無辜的,那些愛恨情仇,都是大人的事。
陸聞州看了一眼,喉結咽動,眼里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沉。
秦助理沒聽到老板回應,以為他是擔心孩子要是真的沒了,之后等用了臍帶血做手術,如果依舊無用,那骨髓就泡湯了,又得另找骨髓源。
就又低聲多嘴了句。
“陸總,臍帶血應該沒問題。而且,醫生也說那孩子很堅強,有機會活下來的……”
陸聞州薄唇緊抿著,打斷他,“盡力救治,如果真的好不了……”
頓了下,他忽然皺眉,轉移了話題。
“等他情況稍微好一點了,你就把轉院辦了,把他送到m國。之后過些日子,等他徹底恢復,你在再國內幫他找個好人家……”
“還有,何書意的后事,也交給你來打理,一會兒記得聯系她媽,她提出什么條件,都滿足她。”
秦助理怔了又怔,有點消化不了這些信息,幾秒后,才艱澀張口詢問,“陸總,您……不去看看那個孩子嗎?也不去參加何書意的后事?”
陸聞州看他一眼,沒說話。
秦助理了然,但心里還是一陣陣的發悶,“好,我知道了……”
老板的事,終究不是他能過問的。
秦助理應下后,便去做事了。
“等等。”陸聞州忽然叫住他。
秦助理疑惑回頭。
陸聞州面色微沉,“何書意出車禍的事,查清楚了嗎?”
提到這個,秦助理不由嘆息,海城不比京市,他們想查什么會便利一些,在海城,他們想查一件事,沒那么容易,“沒有,梁家人壓得挺緊的。”
梁家?
陸聞州瞇了下眸。
秦助理察覺到什么,焦急道,“陸總,你是覺得這件事背后還有人?”
陸聞州皺眉,沒再說什么,只是提醒他,“這件事瞞著,不要透露任何風聲。之后就算是查到了,也不能傳出去。”
秦助理訝異了下,下意識就想開口詢問老板為什么要瞞著,難道不給何書意一個公道嗎?
可轉念想到,如果給了何書意公道,陸氏集團,陸家,溫辭,還有曾經的陳年舊事,恐怕又得被輿論揪出來,鞭撻一通。
不值得!
他抿抿唇,終究沒多說什么,低聲說了句,“明白。”
陸聞州擺擺手。
秦助理低下頭離開。
廊道里再度安靜下來,靜到只能聽到原處護士臺聊天的聲音和腳步聲,以及墻上電子表滴滴答答的聲響。
或許,還有心口一下下跳動的聲音……
陸聞州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從西裝褲兜里摸出煙盒,魂不守舍的抽了根煙。
忽然想到什么,他拿煙的動作一頓,又掏出手機,叮囑保鏢
看好孩子,除了我們的人,不要讓任何人接近。等情況稍微好一點,秦助理會帶孩子離開,在這之前,務必二十四小時看守。
明白。
陸聞州這才放下手機。
正準備點煙,目光一轉,注意到身后站著的兩人時,他整個人猛的僵住,指尖夾著的煙,也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小辭?!”他扭頭看過去,冷靜如他,還是頭一次這樣驚慌失色。
又看向站在溫辭身旁,一臉痛心疾首的老太太,“奶奶……”
陸聞州太陽穴突突的跳。
他不知道他們在那兒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顧不了別的,忙走過去,強撐著笑。
“不是在家么,怎么突然過來了?”
溫辭一臉冷漠,皺眉睨著他,眼里肉眼可見的憎惡,比之前更甚。
剛剛他和秦助理說的那些話,她們都聽到了。
可能有些人,真就是天生薄情吧,小情小義,對他來說,不過是消遣。
某一刻,她真有些為何書意感到悲哀。
她快死了,都還在為他的身體考慮,拼命保下孩子,給他留下臍帶血。
而他,從頭到尾,在意的只有那個孩子的骨髓。
老太太臉色有點白,滄桑的眉頭緊緊皺著,隔著距離同陸聞州對視,心里無比的悲哀,又無比的憤怒。
憤怒他做出來的畜生事,憤怒他的冷血無情,不只是對家人無情,對外人更是……
和這樣的人在一塊,絕不會有好下場。
又悲哀自己當初怎么就沒看穿他,悲哀不久前在他出軌后,怎么還是沒看穿他,甚至還一鼓作氣的撮合他和孫女……
越想,老太太越不是滋味,恨不得上前給他兩個巴掌,指著他憤憤不平的呵斥。
“陸聞州,你真不是個東西,虧我之前還信任你,想撮合你和小辭!”
“結果呢,你是怎么做的?你不僅把情人養在了外面,還讓她有了孩子!”
“真是不要臉!”
“如今,情人回來找你出了車禍,你又是怎么做的?!陸聞州啊陸聞州,你這個人真是沒心沒肺!”
溫辭見老太太著實氣到了,連忙扶著她,抬手順了順她肩膀,“奶奶,別氣了,傷了身體就不好了,這種人,認清就好了。”
這兒動靜太大,沒一會兒,就招來了一群看客,大家聽到陸聞州做的那些事,都憤憤不平起來。
“真是什么男人啊,簡直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怎么會有這種人。”
“嘖,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
陸聞州被呵斥的一臉菜色,再加上周圍的人不停唾棄,他可謂是顏面掃地。
從來沒受過這樣的難堪。
他死死的攥緊拳頭,冷冷掃過幾人。
大家見狀,都不禁脊背發涼。
看他身上渾然天成的上位者氣質,猜到他大概不是普通人,頓時也都紛紛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說什么,只敢小聲吐槽……
老太太依舊氣著,止不住的咳嗽。
溫辭擔心她出事,扶著她離開,“奶奶,我扶您下去。”
老太太蒼白點頭。
今天陸聞州這個人,她算是看透了,以后,她絕不會再讓他來家里半步,更不會讓他再靠近孫女……
身后。
陸聞州見兩人離開,眉心一跳,也顧不得周圍的人都看著,立刻提步走了過去,一把拉住溫辭的手腕,急匆匆的歉聲解釋道。
“小辭,你聽我解釋,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這件事……”另有蹊蹺。
溫辭不耐擰眉,對他的觸碰厭惡至極,揚手就給了他一個巴掌。
只是,有個巴掌比她更快。
老太太使力把她拉到身后,緊接著,揚起右手就給了他重重一巴掌,啪一聲,在廊道里很響亮。
“陸聞州,別來糟蹋我們小辭了!”
陸聞州被打的偏過頭,耳邊嗡鳴作響。
右臉上一道鮮紅的巴掌印很刺眼,麻木的疼。
但卻也遠不及,這句話,刺在他心里的滋味……
“打得好,這種人,就該被打。”周圍有人出聲。
其他人眼神示意那位大姐別咋咋呼呼的,小心以后被穿小鞋,但私底下,還是瘋狂小聲吐槽,“真是活該!怎么不再給他兩巴掌?”
“就是!”
“……”
陸聞州眉宇緊皺著,抬手擦了下脹痛的右臉,沒理會那幫人,央求的看向老太太,沙啞道,“奶奶,你氣不過,再打我兩巴掌都行,但這件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您別誤會,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行嗎?”
人都死了。
還有什么可解釋的!
老太太厭煩的瞪了陸聞州一眼,一句話都不想再跟他多說,拉著溫辭的手就走。
和他多待一會兒,都渾身難受難受。
“奶奶,您小心點,我扶著您。”溫辭反握住老太太的手往前走,同樣沒搭理他。
陸聞州痛苦皺眉,下意識往前追去。
這時,周圍的人忽然散開,擋住了前面的路。
陸聞州咬咬牙,眉宇蹙的更深,當他再抬眸看過去的時候,溫辭和老太太已經消失在了廊道盡頭。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做出那樣的事,真好意思去追。”有人低聲吐槽。
“可不,氣死人了!”
“……”
陸聞州冷冷掃向兩人。
兩人一窒,頓時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說什么,麻溜離開。
沒一會兒,廊道里就恢復了剛才的平靜,安靜到落針可聞。
陸聞州站在原地,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倏然攥拳,砸向了一旁冰冷結實的墻面。
那層反光鏡面上映射著他陰沉猙獰的眉眼,眉頭緊蹙,眼里滿是戾氣……
為什么?
明明不是那樣的,他們為什么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只需要幾分鐘而已……
陸聞州喉結咽動,抵著墻的拳,變成了小臂,他撐著自己,脊背漸漸被壓彎,看著狼狽又頹靡……
今天過后,沒了老太太的信任和支持,他根本不敢想他和溫辭該怎么辦?
難道真的要看著她和傅寒聲在一起嗎?
他怎么能甘心……
陸聞州側臉緊繃著,隱隱可見太陽穴上暴露的青筋,根根分明。
天花板上吊著的電子鐘滴滴作響。
他緩了緩,便準備直起身離開,去找一趟老太太,跟她解釋清楚。
這時,身后忽然響起一道沉悶的腳步聲。
他皺眉撩起眼皮,就看到邁步而來的傅寒聲,閑庭信步,好不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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