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第二十一章
陸震霆走后,青青總算吐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瞬時松懈下來,正想起身,卻突然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栽倒下去,人事不知。
院外,衛隊已然是齊裝滿員列隊出發,今日太陽正好,風和水美,正是行獵的好光景。
陸震霆并一幫年輕子弟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陸晟對打獵興趣缺缺,因此只騎著馬,身邊跟著幾位親信大臣在草場上慢悠悠地賞風觀云。
原本聊的是前線戰事,不知誰起了頭,竟拿著開年大選的話頭子去開陸晟的玩笑。好在陸晟對這些所謂的“私房話”慣常大度,單單認為這是個以示恩寵的機會,近臣又覺著在這個話題上調侃兩句便能顯出自己與皇帝的親近,便也都斟字酌句的一個連著一個說笑。
醇親王年級與陸晟相近,如今留著一撇小胡子,自覺是美須公,但凡說話,都要現將胡子捋順了再開口,“自古江山美人不可分,現如今江山得了大半,美人也該收入囊中。”
又有人說:“醇親王此話差異,陛下宮里還能缺了美人么?自古美人愛英雄,就算陛下不提,也有成片的美人跟落雨似的撲撲簌簌落在宮里。”
眾人聽完一陣哄笑,陸晟自始至終只在嘴邊掛一抹若有若無的笑,讓人猜不透心思,便越發地盡力表演。
馬上山坡,陸晟突然開口,“朕記得趙如峰還有個妹妹,年前在皇后宮里匆匆見過,隔得遠了,倒是看得不大真切。”
當下一時無人出聲,趙如峰冥思苦想也想不出自己還有哪一個“正當年歲”的妹妹,仿佛也不曾有人在年前伴著母親入宮,但陸晟說是,他怎么有膽反駁,便只能順著陸晟的話說道:“幼妹年紀還小,被家里人寵慣了,如有失禮之處,還望陛下恕罪。”
陸晟微微一哂,“愛卿過謙了,朕看著倒是不錯。”語畢打馬上坡,去看城下風景。
趙如峰聽得一頭霧水,身邊卻已有人投來艷羨目光,醇親王最大膽,拍著趙如峰的肩膀感嘆道:“你們趙家真會養女兒,這不,這就要再出一位娘娘了……”
午后,陸晟原本該在帳中小歇,卻快馬執鞭趕回行宮。
下了馬,一面走一面解了披風扔給快步跟上的元安,最后將鞭子往他懷里一塞,跨過門檻越進屋內。
這時候青青已然醒了,正半躺在床上,由春桃伺候著用藥。
陸晟一來,便仿佛占去了屋中大半光景,等他坐到青青床邊,無形當中帶啦沉重壓迫,她藥也不愿吃了,偏過頭就要閉眼裝睡。
陸晟看出她的厭煩,卻也并不與她計較,伸手攬住她后背將她摟在身前,再探一探她發熱的額頭,皺眉道:“昨兒受涼了?”
青青側過頭,將臉埋在他胸前,悶聲道:“不是,是我自己個兒生氣氣出來的毛病。”
“噢?你小姑娘家家的都氣的什么?”
青青道:“我氣風太大,月太圓,太陽早起,夜短得讓人來不及發愁。”
陸晟一貫肅然的臉上添出一筆笑,視線落在她圓潤小巧的耳垂上,沒忍住,伸手捏了捏說道:“氣性不小,倒是朕看低了你。”
青青不想與他多待,直說:“我困了,你放我去睡。”
沒成想,陸晟的手臂更緊了緊,帶著笑意說道:“真是個沒良心的東西,朕聽聞你病了,一路快馬趕來,到眼下連口水都沒喝上,你卻急著趕朕走?天底下還有比你更難伺候的沒有?”
“那是你的事,是你要來,可沒求你。”
“好得很,朕現在就走,再不來了。”
兩人就似小孩子斗氣,你一句我一句地頂著,隔了半晌卻不見陸晟松手,青青忍不住抬起頭來問:“你怎么還不走?”
陸晟被她氣笑了,捏著她的耳垂說:“朕不走了,偏不讓你如意。”
他說這話時眼中帶著無奈又帶著寵愛,令青青恍然間似乎回到童年,當年父親的眼神便是如此,令她時時沐浴在天家的寵愛當中,在萬萬人之上,享萬萬重尊貴。
她呼吸一窒,纖細的手指輕輕摳弄著他胸前那只云中騰龍,吶吶道:“我這是風寒,你與我靠得這樣近,不怕我傳了給你?”
“一點小病小難,不必掛礙。”陸晟的手穿入她柔順的長發,一時間不知是因他眼神還是撫她長發的動作,青青覺著心下一片柔軟,低聲問:“既是一點小病,你還來這做什么?”
陸晟道:“不做什么,只看看你。”
青青慌忙躲開他的眼,將下嘴唇咬得發白,末了還是陸晟用大拇指指腹撥開她的唇,“這東西歸了朕,你不能自己折騰。”
她還未回過神,抬起臉,眨著一雙泠泠如水的眼睛癡癡問:“什么?”
他低頭含住她下唇,身體力行地為她解惑答疑。
這一回她并未掙扎,他吻到盡興,卻也在她口中嘗到藥的苦澀余味,擰著眉毛說:“安心養著,朕這就走。”
青青卻問:“苦不苦?”
陸晟不答,她自顧自說下去,“才見我吃過藥,明知是苦,為何還是不知要停呢?”
陸晟冷著臉,方才的好心情全然散了,皺眉道:“要停要進,都由不得你。”
說完將她放回床上,再沒有留一句寬慰的話,匆匆趕回獵場。
眼下青青卻沒有半點睡意,反而盯著床柱上的雕花發愣。春桃正想來勸她幾句,忽而發覺她面上帶笑,諱莫難測,春桃縱有滿肚子勸慰人的話,這時候卻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