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對話簡短而隱秘,很快便若無其事地回到包廂。
繼續閑聊。
晚宴進行到后半段,氣氛輕松,話題轉向京都的風土人情。
安雅潯優雅的放下筷子,微笑著問:“張哥,王姐,覺得今晚的菜還合胃口嗎?”
王彩霞眼睛明亮,贊揚說:“這黃魚翅燉得真鮮!我在江州可沒吃過這么地道的。”
張承文憨厚地笑了笑:“就是太精致了,我這一口下去,還沒嘗出味兒就沒了。”
菜碼小是小了點,但數量足夠多,大家吃的飽飽的,桌上還剩下不少菜呢。
不過,張承文也只是閑聊調侃。
張杭開玩笑道:“爸,你要是覺得小,我讓人再給你上一碗陽春面吃點?”
張承文頓時笑了聲:“一邊去,還有這么多好菜,我吃什么陽春面?”
家庭的氛圍感,讓安雅潯時常有些羨慕。
一家三口,多好啊。
不像自己
安雅潯輕笑聲:“其實京都真正的好吃的,往往藏在胡同里,比如后海有家不起眼的鹵煮店,開了六十多年,連招牌都沒有,但老京都人排隊都要吃。”
張杭思索了下說:“安姨說的是老李記?”
安雅潯面有驚訝:“喲,你也知道?”
張杭靠在椅子上,笑著說:“玲玲帶我去過,吃完非讓我猜里面用了哪幾種香料。”
眾人紛紛失笑。
張承文很快主動問:“我聽說京都有些景點特別坑人,真的假的?這邊我們還沒怎么逛過呢。”
安雅潯抿了口茶:“確實有,比如南鑼鼓巷,現在全是賣義烏小商品的,本地人根本不去。”
張杭正兒八經的說:“我記得府井小吃街,一碗炸醬面賣98,我吃過一次,吃完還懷疑自己吃的是不是面條。”
王彩霞失笑:“這么黑?那你們本地人都去哪兒?”
安雅潯說:“我們啊,去景山看日落,去北海劃船,或者干脆找個胡同里的茶館,聽老爺子們侃大山。”
張承文有些奇特的說:“那茶館里都聊些什么?是像電視劇里那樣,上到國際局勢,下到隔壁王大爺家的貓丟了,什么都能聊。”
安雅潯點頭:“還真是。”
王彩霞接過話說:“這邊的人,是不是規矩比較多?比如說,我知道一個他們吃烤鴨不卷大蔥。”
安雅潯忍俊不禁:“那倒沒有,不過確實有點習慣吧,比如說,一般吃涮羊肉的時候,許多老輩絕對不會在麻醬蘸料里加香菜。”
張承文好奇:“為啥不能加?”
一般吃火鍋,麻醬、加入蒜泥、放一點香油、各種醬料放一點、再放點蔥花和香菜,主打一個齊全~
安雅潯說:“他們覺得,那叫糟蹋東西,因為香菜的味道太重,還有些其他的,比如說豆汁兒,有的本地人能喝點,但絕大多數外地人,喝一口都能懷疑人生。”
張杭點了點頭:“我是真不知道,那豆汁兒究竟是誰在喝啊?”
難喝的一批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王彩霞笑笑說:“有機會我嘗嘗,豆汁兒是啥味的。”
好嘛答案已經來了!
張承文又找了個話題說:“像電視里,說京都有的地方特別邪性,比如什么多少號的房子之類的。”
“那都是炒作。”
安雅潯好笑道:“一般都是炒影視作品,要是真的邪性,還得是這兒的房價。”
張杭認可的點了點頭:
“沒錯,進去看房的人,出來都臉色蒼白,那是被價格嚇的。”
張承文有些感慨:“那本地人怎么買得起?”
安雅潯搖搖頭:“很多本地人,也買不起房,對于運氣好的,一般都祖傳下來了,所以啊,如果老一輩多買幾個四合院,現在的小輩,也就經濟富足了,富足的關鍵,在于他把房子賣掉,拋開房子不談,本地的有錢人,其實也沒那么多。”
張承文感慨的點頭:“京都是好啊,大街小巷,都很有味道,而且人是真的多啊。”
“這才哪到哪?”
安雅潯笑笑:“這里很靜逸了,人擠人的情況也很正常,比如說早高峰的地鐵,許多年輕人都說,那是貼面無私,來這邊奮斗的年輕人,真的蠻能吃苦的。”
“網上我看過這里的地鐵,是真的擁擠啊。”
王彩霞說:“有個視頻,就是一個姑娘的毛巾掉在地上了,她愣是沒彎腰撿,因為根本彎不下腰。”
張承文搖頭:“我還是喜歡江州,還是在那邊住習慣了,也沒那么快節奏。”
安雅潯舉杯微笑:“所以啊,京都適合玩,不適合長住,除非像我們家這樣,有一些帶花園的院子,那樣的話,無論在哪兒住,都一樣。”
“所以嘍。”
“這方面,還得看小杭。”
“小杭也該考慮,在京都這邊,安置幾套房產了。”
“我看幾個區,有太行的項目。”
大家聊到了十點左右。
晚宴結束,安雅潯安排司機送張承文和王彩霞回酒店休息,而張杭則準備去醫院看安佳玲。
臨別前,王彩霞拉住兒子,低聲道:“兒子,今天我們就不去打擾安佳玲了,明天我們過去看看。”
張杭笑著捏了捏母親的手:“行,沒問題。”
王彩霞還想說什么,卻見安雅潯已經走了過來,只好作罷。
安雅潯遞給張杭兩張房卡:“醫院旁邊的四季酒店,頂層套房,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
張杭接過道謝。
告別后。
勞斯萊斯緩緩駛離,而張杭則轉身走向醫院的方向。
夜晚微涼。
張杭站在私立醫院頂層的病房區走廊,透過落地窗俯瞰整座城市的燈火。
這層樓安靜得近乎奢侈,走廊鋪著厚實的羊毛地毯,每一步都無聲無息。
墻上的藝術品是真跡,角落里擺放的鮮花每天從荷蘭空運而來,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淡淡的雪松香氛,是特意安排的,說是能舒緩孕婦情緒。
張杭抬手看了眼腕表,晚上十點十五分。
已經很晚了,也不知道安佳玲睡沒睡。
以她的性子而,應該是在玩手機或者看電腦的丫丫直播吧。
護士長很快迎來:“張先生,您好。”
張杭微微點頭:“她今天怎么樣?”
護士長恭敬地回答:“安小姐下午做了最后一次產檢,醫生說一切正常,隨時可能生產,不過”
說到這兒,護士長欲又止。
“不過什么?”
“她心情不太好。”
護士長壓低聲音:
“今天摔了兩個杯子,還罵哭了一個小護士。”
張杭唇角微揚。
孕期脾氣暴躁,對于他和安佳玲這樣的人來說,往往需要一個發泄口。
誰觸霉頭,就算是倒霉了。
他整理了下西裝袖口,邁步走向盡頭那間最大的房間。
打開門,里面是兩室一廳的格局,大廳很寬敞,兩側還有小門。
主臥的門沒關嚴,透過縫隙,張杭看到安佳玲側躺在病床上,背對著門口。
她穿著寬松的孕婦睡衣,烏黑的長發凌亂地散在枕頭上,一只手無意識地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腹部。
張杭剛要推門,就聽見里面傳來一聲悶悶的抱怨:
“混蛋,都要生了還不來!”
張杭動作一頓,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誰混蛋?”
他推門而入,聲音低沉含笑。
病床上的人明顯僵了一下,隨即猛地轉過身,一張娃娃臉因為懷孕圓潤了些,但那雙杏眼依舊明亮得驚人,此刻正惡狠狠地瞪著他:
“呦,稀客呀!您怎么來了?我也沒邀請您吶,真是不請自來呀。”
典型的京腔,尾音拖得老長,嘲諷意味十足。
張杭不慌不忙地關上門,順手將西裝外套搭在沙發背上:
“生孩子這么大的事兒,能不來么?”
“張總日理萬機,還能記得我這號人物呢?”
安佳玲撐著床墊想坐起來,但因為肚子太大動作笨拙,試了兩次都沒成功。
張杭快步走過去,一手托住她的后背,一手扶住她的腰,輕松將她扶起。
“別碰我!”
安佳玲嘴上這么說,身體卻很誠實地借著他的力道坐穩,還不忘拍開他的手:
“我這兒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神。”
張杭順勢在床邊坐下,目光落在她圓滾滾的肚子上:“寶寶今天乖嗎?”
“關你什么事?”
安佳玲別過臉不看他,但耳尖卻微微發紅:“反正生下來也是跟著我生活。”
張杭挑眉:“上次賭約你輸了,孩子歸我。”
安佳玲猛地轉回頭,杏眼圓睜:“你肯定出耍手段了!”
張杭低笑:“愿賭服輸。”
“你!”
安佳玲氣結,抓起枕頭就往他身上砸:“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枕頭軟綿綿地砸在張杭肩上,他順手接住,拍了拍又放回她身后:
“小心點,別動了胎氣。”
“假惺惺!”
安佳玲撇嘴,卻下意識摸了摸肚子:“要不是你,我能受這罪?”
張杭目光柔和下來:“疼嗎?”
“廢話!你懷一個試試?”
安佳玲白了他一眼,但語氣不自覺地軟了幾分:“昨晚宮縮了三次,醫生說就這兩天了。”
她突然停住,像是懊惱自己居然跟他聊起這個!
立刻又板起臉:“跟你說了也沒用,你又不懂。”
張杭沒接話,起身走到茶幾旁,打開自己帶來的保溫袋。
“干什么?”安佳玲狐疑地盯著他的背影。
“猜猜我給你帶了什么。”張杭頭也不回地說。
“愛帶不帶,我才不稀罕!”
話音未落,一股濃郁的甜香在病房里彌漫開來。
安佳玲的鼻子不自覺地動了動,眼睛一下子亮了:“冰糖葫蘆?”
張杭轉身,手里果然舉著串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山楂飽滿,糖衣薄脆,還特意去了核。
“東四胡同那家老字號,你大學時最愛吃的。”
他走回床邊:“問過醫生了,可以少量吃。”
安佳玲的眼睛死死盯著糖葫蘆,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被角,內心顯然在激烈掙扎。
張杭故意把糖葫蘆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要?那我吃了。”
“誰說我不要!”
安佳玲一把搶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糖衣碎裂的聲音清脆悅耳。
張杭看著她鼓著腮幫子大快朵頤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糖渣: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要你管!”
安佳玲含糊不清地嘟囔,卻沒躲開他的觸碰。
吃完糖葫蘆,安佳玲心情明顯好了不少,靠在床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自己的頭發。
張杭坐在床邊椅子上,隨手拿起床頭柜上的相框。
是他們大學時的合照,學生會戶外拓展時拍的。
照片里的安佳玲扎著高馬尾,正兇巴巴地注視著前面的張杭。
“你還有這個照片?”
張杭有些意外。
安佳玲迅速搶過相框扣在桌上:“當初宋景文送的。”
張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確定不是李濤送的?”
安佳玲頓時無奈:“是宋景文讓人打印出來,然后李濤拿給我的,明白?”
“李濤現在咋樣了?”
“挺好的,整天der呵呵的,還那樣。”安佳玲撇嘴說道。
張杭笑了笑:“還記得,咱倆剛認識那會兒,宋景文和我介紹你們,你對我伸的手視而不見,沒給我好臉色。”
“我肯定不給你好臉色!”安佳玲頓時眼有笑意:“我不給你面子。”
“也沒給宋景文面子。”
“對呀,我憑什么給他面子?他算老幾?”
張杭就奇怪了:“你當初不是挺喜歡宋景文的嗎?”
安佳玲頓時冷笑:“就是有段時間比較欣賞他而已,后來他一直追蘇瑾,我就沒什么想法了,我可沒廉價到那種程度,我是有自己主見的好吧!”
張杭笑著拍拍手:“當然我覺得你很剛烈,你還記得我說過什么嗎?”
“你說,安佳玲,哦,名字不錯,我曉得了。”
安佳玲像模像樣的學著張杭的口吻:
“我就喜歡你這種桀驁不馴的樣子,以后請繼續保持。”
張杭適時地說:
“其實,那句話我說的不完全。”
“完全的是?”安佳玲挑眉問道。
“我不喜歡你桀驁不馴的樣子。”
張杭搖了搖頭。
這讓安佳玲眼底的笑意消散了些:“我不用你喜歡。”
張杭又說一句:
“我是喜歡你所有的樣子。”
突如其來的溫柔。
讓安佳玲有點猝不及防。
“摟著睡覺吧。”
張杭脫掉外套,拉著安佳玲的手,要鉆入被窩。
“不行!”
安佳玲語氣生硬的拒絕。
“愿賭服輸!”
張杭當即說道:“你別忘了,咱們每次賭約,你輸掉的,每次都有一天時間對吧。”
安佳玲頓時沉默了,也不掙扎了。
這句話,仿佛是個臺階,讓她很快不反抗了。
張杭摟著安佳玲,輕輕的說:
“我記得,當時你是給一個叫田輝的出頭,說我搶了田輝的位置,后來怎么成了我搶了李濤的位置呢?”
安佳玲頓時回想起來這事兒,說:“因為田輝要把位置讓給李濤啊。”
此刻,房間內,只開著一盞暖黃的床頭燈,窗外偶爾傳來幾聲夜鳥的低鳴。
安佳玲下意識的往張杭懷里蹭了蹭:“你身上怎么這么暖和啊。”
張杭輕輕摟住她,手指繞著她的發絲:“你以前不是說我冷血動物嗎?”
安佳玲掐他胳膊:“那是你氣我的時候!”
張杭低笑:“我啥時候氣你了,我明明很溫柔的啊。”
安佳玲撇嘴:“你溫柔個屁,每次去還債,我的嗓子都很痛,你用起來,真是一點也不心疼人!”
張杭輕笑:“我對你,壓根沒想過憐香惜玉,我就是想要征服你。”
“現在呢?”
安佳玲翻了個白眼:“你確實出征了,但我沒服!”
張杭笑笑:“所以我會再接再厲,實在不行,再賭幾次,沒準二胎就來了。”
“你不要臉。”
安佳玲有點好笑:“這個還沒生下來呢。”
說到這兒,安佳玲忽然說:
“女兒的小名,我想好了。”
“不行,取名權是我的,小名也是我的。”張杭先否定,再說:“你先說說看,如果好聽,我會考慮的。”
安佳玲頓時不滿的說:“就叫小杭子。”
張杭切了聲:“你當是太監叫呢?”
“好啦,其實不是小杭子,我想的名字叫小鈴鐺。”安佳玲又道。
“不好聽。”
“逗你呢,其實我想取的小名是鐵蛋,叫這種名字,會命硬。”
“不好聽!”
“那饅頭?”
“你當狗取名呢?”
“那不行,反正我要取小名,你答不答應!”
安佳玲很倔強的看著張杭。
“行,給你個面子。”
張杭點頭。
安佳玲頓時有了笑容。
果然!
直接答應,帶不來什么情緒價值,只有再三磨嘰,最后艱難的同意,才能讓人有爽感。
安佳玲突然翻身壓住他半邊胳膊:“我越想越不對!前段時間那個賭約你肯定作弊了!”
張杭任由她壓著,一臉坦然:“自己手氣差還賴莊家?”
安佳玲戳他胸口:“那你為什么每次打賭都能贏?連生孩子都能猜對是女兒!連足球都能爆冷,這不太科學啊!”
張杭捉住她的手指:“可能因為我重生過?我是一個從未來回到過去的人。”
安佳玲沒好氣的說:“你當寫小說呢!”
張杭笑了笑:“那換個理由,因為我太了解你了,比如現在,你左手在偷偷揪被子,說明”
安佳玲疑惑:“說明什么?”
張杭靠近她:“說明你想親我,又不好意思說。”
安佳玲頓時挑了挑眉:“張唔”
沒說出的話語消失在吻里。
良久分開后。
安佳玲氣喘吁吁地說:“你就知道欺負我!”
張杭拇指擦過她唇角:“嗯,打算欺負你一輩子。”
安佳玲突然安靜下來,小聲:“那你以后不要跟我打賭了。”
張杭疑惑:“為什么?”
安佳玲理直氣壯的說:“我還不想要二胎,現在每個賭約,都那么危險,我懷孕的時候,你還能讓讓我,等我生完孩子,你肯定又是禽獸了。”
張杭怔住,隨即悶笑到肩膀發抖:“玲玲,你這是習慣成自然了啊,知道你自己沒法贏我?”
安佳玲轉過頭:“閉嘴!我要睡了!”
結果,沒過兩分鐘。
安佳玲背對著張杭,忽然扭了扭身體:“你能不能別摸了。”
“啊?我這手又不聽使喚了。”
張杭連忙收回手掌。
安佳玲抬起頭,剛要說什么,忽然臉色一變,身體微微彎曲,倒吸一口冷氣。
張杭立刻起身,關切的問:“怎么了?”
“沒、沒事。”
安佳玲皺著眉:“就是小家伙又踢我了。”
張杭下床,單膝跪在床邊,大手輕輕覆上她的肚子。
恰在此時,一個明顯的鼓包從掌心下滑過。
兩人同時愣住了。
“她在跟你打招呼?”
安佳玲聲音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張杭的喉結動了動,掌心傳來的生命律動讓他胸口發燙。
他抬頭,正對上安佳玲復雜的目光。
四目相對,空氣突然變得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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