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與賈母早打發隨行丫頭去到賈敏處傳話,說是只管在床上躺著,不必出來迎接。誰知賈敏不顧眾人勸阻,仍是行到了院門處迎著,見到李紈并賈母軟轎,便欲下跪。
李紈與賈母忙忙地下了轎,命人上前扶起賈敏。寒暄片刻,便一同進了內室。
那李紈自是明白自己來這一趟不過是充當大夫角色,便也不多說,診脈開方,叮囑飲食等事情,不在話下。
賈敏忙地致謝,只道:“勞煩郡主,郡主辛苦。”。
林如海隔著屏風一并道謝。
李紈接了小丫頭遞的帕子擦了手,才微微一笑,曼聲回道:“姑母與姑父太過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轉眼又瞧了瞧賈母,繼續笑道:“若能使得姑母身體康健,老太□□心,也算是侄女孝心虔了……”
她心中依舊因著賈母強迫自己來探賈敏之事有些不爽,故此說出話來,那語氣便有些怪異,倒有些似諷似嘲……
屋內登時安靜了下來,賈母賈敏并林如海三人面色各異,俱都沉默不語。
李紈見此暗悔不已,若惹得賈敏多思多慮的,反倒對胎兒不好了。思及至此,忙地又一笑,強自轉了話題。在座的皆是心有九竅之人,哪里不明白,也都跟著說笑了起來。
不多時,便有人來尋林如海回事。畢竟是內眷見面,林如海不好久坐,又因李紈替賈敏診脈后道并無大礙,只安心靜養便好,那林如海便也放下心來,起身同賈母李紈告辭出去辦事。
臨行時,又央賈母道:“還請岳母多多寬慰夫人……”
古人一向含蓄,鮮少有人當著岳母的面直白地關心自己妻室。
故此賈母尚未答話,賈敏倒先紅了臉,只提聲打斷道:“老爺先去忙罷,不必太過操心!”
林如海咳了一聲,也有些不好意思,雖是隔著屏風,仍舊對著賈母李紈二人施禮后,才恭謹退下。
賈母很是滿意,待到林如海出了門,才對賈敏說道:“我瞧著姑爺如今對你甚為不錯……你也須得賢惠些才是……”
賈敏微垂眼瞼,過了半晌方道:“母親說得是……女兒想著……如今我既有了身孕,老爺總要人伺候著……改日便使人出去買兩個小丫頭……只是須得好生調,教一番才好。”
賈母點點頭,頗是不以為然,說道:“不過是些玩意罷了,倒不必太過放在心上。若有那等不服管教的,只管打殺了便是……”
賈敏只是神色淡淡的,低頭說道:“如今女兒只管養胎,其實府里諸多事務已經全數請老爺代管了。這次若有造化,養個兒子出來,日后也就有了倚靠……”
李紈聽見賈敏之語,似對林如海全然不抱希望,眉頭微皺,瞥了賈敏一樣,到底沒有出聲。
賈母也覺賈敏之有些不妥,想了一想便問道:“敏兒……莫不是仍記恨著姑爺?”
賈敏不語。賈母登時便急了起來,說道:“你……你可莫要糊涂!姑爺便是再不對,那也是你頭頂上的天……你若一直這般冷冰冰地待他,他便是再敬你重你,那也……豈不是將他推到那些狐媚子身邊么?萬不能這般傻……”
賈敏神色微動,抬頭瞧了李紈一眼,仍舊不語。
李紈雖明白她母女二人想說私房話,卻不愿避開,只低著頭做出沒瞧見的模樣。心中暗道:“雖說自己并不在乎甚么尊卑上下,但我這郡主果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日后卻不好處事。”
賈母便知定是今日里李紈有些不爽。卻又自恃老太君身份,微微沉下臉來,不肯太過退讓。一時間屋內三人倒僵持了下來。
賈敏并不知端的。因是主人家,便不肯使得氣氛冷了場。忙又喚了小丫頭上來換茶添果,打了圓場。李紈只做懵懂,依舊同平日一般微笑謝過。
賈母暗想,此刻怕是與賈敏談不成了,又坐了片刻,便說要走。賈敏苦留賈母二人在府上用過飯再去,賈母只是不肯,一面起身按住賈敏不叫她起來,一面說道:“你如今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外孫才是正經,那時有多少孝心不能表,何必在此一時?”
李紈只隨著賈母一同起身,站在一旁但笑不語。賈敏見留不住,也只得罷了,說道:“改日好些了再上門看望郡主與老太太……”又吩咐著隨行之人好生服侍二人回府。_a